第二章 第 13 节 一波三折（下）18（1 / 2）

九月的绵绵阴雨似乎混淆了季节，阵阵北风吹卷着枯黄的落叶在路旁迷惘得直打转，河畔那曾经枝繁叶茂的垂柳树也萧条得无精打采。而我的心情，则像这白茫茫的河水一般——提不起半点精神！整日里除了心思就是忧思，弄得家人也都跟着干着急。

自从小弟抽回局里防汛以后，他与陈圆的关系很快得到了两家人认可！于是我们兄弟俩的终身大事也被一同提上了议事日程，成为研讨攻关的重点。

撇开与小弟的性情、兴致和兴趣不谈，在我看来，他大约可以划归为“文人”之列，除了喜欢绘画读书，智商跟情商应该都比我高！不像我——除了老实巴交地做点傻事几乎没什么爱好，当然也就无所谓智商与情商。如果说这辈子还有什么能让我动心动情、锲而不舍追逐追求的，那就只有对雪儿执着的爱！

说起来小弟虽比我小两岁，但“醒事”特别早，个人问题考虑得也比我早，只因感情受挫一度有些神伤！雪儿和陈圆跟他年龄相仿，又是同班同学，平日里相处得还不错，相互之间也都比较了解。所以当小弟为此“落难”，雪儿出手撮合陈圆与他相好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此前我曾隐约听人说，陈圆母亲——陈妈有意要从我家两兄弟中说一个给陈圆，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是看上了我们哪一点？但从她家得知小弟与陈圆结缘后的鲜明态度和积极表现来看，似乎印证了这种说法。

我不知道在这件事上雪儿有没有私心？有没有想过要借助外力来摆平母亲的干涉？但以她聪慧过人的头脑，不会没想到要利用我们家和陈圆家的联姻来解决自身难题！

且不说陈圆父亲是我们单位的一局之长，单以她母亲的特殊身份与秉性，俨然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加上她的热心快肠和影响力，只要能促成小弟跟陈圆关系的形成，客观上便把三家人连在了一起。而冲着未来的亲戚背景，借助陈圆妈妈的力量来说服自己母亲，对化解迫在眉睫的家庭矛盾自然是再好不过！相信这种良机精明的雪儿绝不肯放过。所以，不管是真心给小弟他们牵线搭桥也好，不管有没有为达成自己的某种愿望也好，总之她做了！做得干脆及时，做得顺理成章，做得皆大欢喜。既给他俩牵起了一根月老的红线，也为我们日后的转机埋下了伏笔……

“哎——怎么是你们？”看到雪儿和陈圆一块联袂到访，我不禁一愣！不敢相信似地看着她俩站在门口。

雪儿春风满面、欲语还羞，一双多情的眼睛令我心潮澎湃、倍感温馨！虽然我早已得知她回来的消息，而且是跟陈圆一起回来的，可一直没见着。这次并未约定的突然出现，还是让我深感意外！

“怎么，不欢迎啦？”倒是陈圆没雪儿那么矜持，随即粗声粗气地接了一句。

“哪能呢？快请进、快请进——”回过神来的我惊喜交集、忙不迭地招呼着她俩，又连连朝里屋喊：“小雨小雨，陈圆她们来了！”

“是雪和圆圆来啦，回来过‘十一’呀？”闻声迎出来的母亲显得格外开心，刚回家的父亲也跟在身后望着我们四个笑而不语。

“陈阿姨。”“孟叔叔。”雪儿和陈圆连连跟我爸妈打着招呼。

“哎哎，快进来！都进来呀——你们玩，我和孟叔叔正准备出去办点事咧。”许是觉得我们难得聚在一块儿，不愿占用太多的时间，父母说完便脚跟脚地借故离开了。

尔后出来的小弟先是腼腆一笑，随即跟大家一起钻进我的房间。

我的卧室不大，是套间的前半部分，房门开在堂屋，窗子正对着大门外的油渣路。室内除了一张两大块木板合成的双人床，还有一套办公桌椅和三只不大不小的木箱。由于小妹长期住在工作单位，小弟回来后就住在中间的过道房里。

原来的我虽算不上懒散，却也并不怎么太爱整洁，像大多数男孩子一样习惯了随随便便过得去的日子。

但自从喜欢上雪儿，便莫名其妙地开始穷讲究起来，什么东西都收拾得齐齐整整、井然有序，包括日常起居和个人卫生都十分在意，就像她随时都会来明察暗访似的，希望能留下个好印象！要不然我也不敢毫无愧色地贸然请他们进屋。

我和雪儿并排坐在了床沿，两人之间隔有一尺左右的距离；陈圆紧挨着雪儿，坐在床头一侧木箱边的板凳上；小弟则面朝大伙，反坐着桌前的那张办公椅。

“好时候回来的？你们休息几天？”我貌似在问她俩，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雪儿！只想知道能有几天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昨天上午到的，我把月休都攒到了一块儿，能休五天。”心知肚明的雪儿连连说。

“你呢？”出于礼貌我又问陈圆。

“一样，三号走。”陈圆说话一贯直截了当，从不拐弯抹角，更像是没经过大脑。

“噢——来去有个伴也不错哦……”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聊些什么，这种自主不自由的聚会实在让人力不从心、有劲使不上！哪有四个人聚在一块儿谈情说爱的？

分开不合适，不分开又不便！骑虎难下带来的严重后果就是三言两语之后，谁都无话可说！虽然大家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可谁也不好意思挑明。

冷了半天场，看到低头不语的陈圆一直在装模作样翻着杂志，我便调笑道：“哎，陈圆——又不是请你来看书的，你说说话呀！”

“我是在……听你们说唦……”陈圆抬起头来瞅了瞅大伙，露出一脸地茫然。

其实，我亦觉得这种窘涩的氛围挺让人郁闷的！但置身在这欲语还休的尴尬境地，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

为了打破沉默，我只得不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雪儿则在一旁附和着打打趣；而小弟除了偶尔插上一两句补补白、似乎并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陈圆更是心不在焉地把那本《大众电影》翻过来、翻过去，只可惜白白翻过了我们宝贵的时光……

我并不知晓这是国庆假期中我和雪儿唯一一次难得地接触机会，即便知道也没法好好把握。依照我的意思，但凡有见面的良机都只应该属于我俩单独享有！像这种团体活动肯定不适宜个人情感的交流表达，更谈不上实现那个向往已久的幸福梦约……

好在小弟与陈圆的事情后来进展得比较顺畅，双方家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分歧！尤其是陈圆父母，时不时还会跑过来坐一坐、聊聊天，两家人显得异常融洽。当然也没少探讨如何有针对性地做好雪儿母亲的思想工作，还有尽快确定陈圆和小弟谈婚论嫁等问题，这使我对打破雪儿家的阻恋僵局增添了不少信心！以至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几乎把所有成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依靠陈圆父母的努力和帮助上。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简单，亦没有因为陈圆家的介入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当然也就没能马上改变我和雪儿明月千里寄相思的书来信往格局。

亲爱的云：

你好！十分想念……

我们已有一月之久未通信了。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的心上人！“十一”回家，我俩也只能见见面，连说点知心话的机会都没有，真让人难受。不知亲爱的心情是怎样的，我想一定和我一样吧！

回家几天，你每晚都要放电影，我是天天都去看（除最后一晚要收拾东西没去），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对亲爱的思念之情，但为了使你安心工作，每晚我都是去的迟、回得早。

你我的性格相同，有什么事不愿表露出来，不愿流露于外表，我俩虽然爱得很深，可相见并没有特殊表现，这当然也是受客观环境限制。有时我也十分恨家里人，为什么要阻拦我们？但又十分同情他们，不忍心使他们不愉快，他们也是非常爱我的。陈妈（陈圆的妈妈）十分关心我俩的事，她也说不能和家里闹翻！凡事不要着急、要耐心做工作，必要时通过第三方去做。我想是有道理的，你说呢？

这次回家我同家里谈了我的工作问题，他们准备把我调往荆漳市，因他们知道在沙市改行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想也只好这样了，你的意见呢？同时他们也提到了你我之事，他们说“小云人老实，家庭条件也好，但我们就是不同意你在管理局找”。我想你能否调到荆漳的什么单位行不行呢？本来洪排很好，但家里要把我调往荆漳，这样不就又扯远了？

我是十月三号早上坐班车回沙市的，不辞而别亲爱的不会生气吧！我的处境你十分清楚，一定会原谅的是吗？

“十一”前你爸妈和若兰到沙市来，因我要上班没有太多时间陪他们，望亲爱的向他们多作解释。他们来后也给我讲了许多，得知你非常压抑和苦闷，我的心里也很难受！

对亲爱的我是十分了解的，有什么事不愿跟别人讲，只肯藏在自己心底，这样会影响身体，也让我常常担心！我和你远隔百里，不能及时给你安慰关心，你一定要自己照管好自己，有什么事要跟家人讲，让他们帮忙想想主意，千万不要闷在心里。

陈圆和小雨的事基本定下来了，我很高兴！她家里问题不大，只是要她暂不慌考虑。陈圆说她回家两晚都未看电影，和小雨在一起。他们去的地方正是我俩原来常去的地方，这不禁勾起了我对往事的怀念，引起了美好的回忆……

那天中午到你家，我俩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埋藏在心里，四个人在一起只是沉默，陈圆好像是被请去看书的，真有意思。

本来那天我就很想去你那里，但一想是午休时间，你的工作又是晚上，所以不忍心打扰，后来你爸一喊我和陈圆就去了。我俩虽然什么知心话都未讲，只能静静地坐在一起，但也是难得的幸福。

上次军军送电影票来，我知道是你送的感到无比幸福，但也十分难受。我俩虽只隔百来公尺，却好似隔着万水千山，相见不能相亲！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像别人那样常在一起共叙衷肠呢？

好了，心情很乱，信也写得杂乱无章，我想文字是不能表达我这颗永远爱你的心的，我俩只有坚守真挚的爱情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让我们一起共同期待吧！

祝亲爱的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吻你——亲爱的

你亲爱的永远爱你的雪

1980年10月4日

亲爱的雪：

你好！十分想念……

久未通信也未面谈，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向心上人倾诉，可一提起笔来又不知先从何说起？

你这次回来，我们虽只仅仅见了一面，也没有机会在一起诉说离别之情，但却给孤独相思中的我带来了极大安慰。唯一使我感到难过的是看到你比以前瘦多了！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才……

我常想，尽管爱情的道路是不平坦的，有曲折也有坎坷，可有谁像我俩，一开始还未尝到初恋的甜蜜就要品尝相爱的苦果、经受风雨的洗礼呢？而在这样的逆境面前，在接二连三地挫折中，你并没有放弃初衷随波逐流，始终都在为我们未来的幸福顽强不懈地努力，这使我非常敬佩和感动！说句心里话，如若不是你顶住家里的压力，如果没有你给予的坚定信念，我心中这朵爱情之花恐怕早已凋谢枯萎，我俩也不可能爱得这么真挚、这么地情深一往！今天，我之所以还能像现在这样坚信爱情、做好工作，与你对我的鼓励和支持是分不开的，一旦离开你，我还真不敢说该怎样面对无常的命运？

回首往事，惭愧万分！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在历经重重阻挠和诸多的磨难中我出的力太少太少了！

我一直在责怪自己的无能，非但没替你减轻生活的烦恼、反而增添了许多负担，包括诚实地向你倾吐内心的感伤，却很少体谅你的难处，把爱情的忧怨苦闷全都压在你稚嫩的肩上……

尽管生活在残酷无情地打击折磨，而你那颗高尚纯洁的爱心却依然闪烁着忠诚无悔的光芒！看到你逐渐瘦削的面容我什么心疼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有深深地内疚与自责。

原谅我，亲爱的！原谅我的无能和力不从心。我终生都不会忘记你给予的爱，不会忘记你为我们相爱付出的高昂代价和牺牲。等到幸福生活来临的那一天，我这颗感恩的心必当会涌泉相报，为你愈合心灵的创伤，让你生活得无限幸福和更加美好！

你每次回家，离别的时刻就是我最纠结、最无奈、最难受的时候，欲送不能，欲罢不忍，以至为此好几天心情都无法平静……难道我不晓得自此一别何日再见吗？但又实在没办法！虽然你能谅解，可我却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曾记得在沙时，我们深情相伴、形影不离、依依不舍，更忘不了你天不亮就起来为我送行……而在这里我们近在咫尺，却不能尽一尽自己的心意，怎不叫人倍感愧疚与不安呢？亲爱的，如果要说道歉的话，倒是我应该请求你的原谅！

爱情是迷人的，也是迷离的……

我的心情和你一样，时常也很迷茫、很混乱，不过我始终坚信爱情的力量、坚信亲爱人的忠贞、坚信我们未来的美好，度过了暂时的难关就会有长久的幸福！而这种坚定信念都是心爱的雪你给我的。

挫折虽然使我们吃了一些苦头，遭受了一些磨难，但也加深了我俩之间的相互了解，巩固了我们纯真的爱情！也正是由于有这些痛苦的经历为我们奠定美好明天的坚实基础，才会使我们彼此更加珍惜、感情更加深厚、未来更加幸福，你说对吗？

生活毕竟是生活，或许这就叫“好事多妨”吧！

亲爱的，我很高兴你办了件好事，使小雨和陈圆的爱情得以圆满顺利的发展，这无论对他们还是对我们都非常有益！你上次回来，陈妈之所以对我俩的事特别关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想你也一定十分清楚！所以我尤其应该衷心感谢你过人的聪慧。陈圆家肯定没问题了，他俩的事迟早都要公开。

不过，由于涉及到多重关系和他们的工作调动以及你我之事，目前还只能是我俩、她家和我家里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过早告诉任何人。虽然让你家人知道也许会对我们有利，但目前还不是最好时机，陈妈袁伯也是这样认为。我想等再过段时间，让他们先帮我们做些工作再说，相信你会理解其中的意思。

说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郁闷，看到他们能够如此一帆风顺，而我们却老是这样无休无止的拖着，心里真不是滋味，什么时候算一站呢？由于心中无底，不免时常无忧即愁，但也只有耐心祈盼……

你的调动问题我没有其他意见，只希望你能尽早落实下来，因为我的工作总是要围绕你变化的！你不早点定下来我也不好动。但如果你定下来不变了，我的调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请相信，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会跟着你，坚定地、真心实意地爱你不动摇。

在没转正定级之前真的不能调吗？目前荆漳市差人对你我来说都是个好机会，错过了困难可能会多些。

你说家里不同意你在漳河找，要我调出漳河，这我没意见，但你能保证我调出漳河家里就能同意我俩之事吗？虽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我想关键还是在你、在于我们自己！所以要多做工作多努力，必要时还需依靠第三方的力量。

陈圆的工作问题应该不久就能解决，留下你一个人在那里会让我更揪心、更担心！因此目前其他的事都可以暂且缓一缓、压一压，最主要的是把你的工作问题先落实好。

亲爱的，你工作忙又十分累人，一定要注意身体！工作要做，身体更要紧。陈圆那边也应尽量少去，你们都经常上夜班、顶班干，不好好休息身体会累垮的。现在我们还不能在一起互相照顾，只有你自己多加保重！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千万不要瞒我，只管提出来。我俩的事情你也不必过多考虑，这不是你我着急就能马上解决的！只要我俩真心相爱、共同努力，一定会得偿所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亲爱的，要说的话实在太多，原打算你在家时我俩能好好谈谈，可总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现在分开了，有些话在信中又很难说清，我还是想找个时间再跟你说说才好！

这两天我们白天忙收谷打谷，晚上放电影。虽不是很累，但也抽不出更多时间，只好放完电影草草写几句，总觉得没把要说的话说完，没把内心的感受和意图表述清楚。本想多写一点，又没有很好考虑；想写的简单一些、多写几次，又难得轮到这每月一次仅有的通信机会，真是难死人！好了，今晚的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只能先写到这里，耐心等到下次再叙吧！

吻你——亲爱的

祝亲爱的人健康，愉快！

你亲爱的永远爱你的云

10月8日晚

“耐心等到下次”，话好说——可心难熬啊！还没等满一个月，我就又有点儿扛不住了。一是相思害得我彻夜难眠，二是确有些急事不知该如何处理？

在耐心等待雪儿回信的这段日子里，我左思右想反复琢磨……总觉得有哪儿不对？雪儿家里、特别是她母亲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和雪儿“已经没谈”的谎言，说不定还是将计就计，利用我们两地分离的机会以时间换空间，瓦解我们的意志、拖垮我们的信心和耐心，最后达到让我们不得不分手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