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融化的世界（1 / 2）

下午，我百无聊赖，在齐大的校园里四处乱转，来到校园图书馆外，忽然想看纸质书，便走进了图书馆，随便找了间阅览室，再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书上有篇文章引起了我的兴趣，上面写着各类语言的演变。忽然间我想起在梦中我对那些匈奴语、契胡语都听得懂，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上面还提到，中国最早一部关于语言的著作叫《切韵》，是一个叫陆法严的人写的。

看到这里，我心里突然一动，陆法严？这名字这么耳熟，和上午我见的医生名字只差了一个字。我抬起头，却忽地发现，上午那个陆大夫竟然也在这个阅览室里看书，和我只隔一排长桌。

真是神奇！

我好奇地走了过去：“这么巧，你不是下午有事吗？怎么有空在这里看书？”

“我一直就只在上午接诊，下午习惯在阅览室里看书的。”

“你看什么书呢？”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二十二史札记》

“哈哈！”我大笑：“现在谁还愿意看这些书？”

“我就喜欢看历史”

“难怪你一脸宅男相。”我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周围的几个人都不满的转头看我。我毫不在乎：“这下好了，你被我撞到了，不想接待我都不行了。”

陆法曾苦笑着说：“好吧，我们出去聊会天吧。”

“好啊。”虽然我不喜欢他的什么狗屁精神分析，也不相信他能分析出什么能治病的东西，但是下午无聊，找个人陪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春天的校园，繁花似锦。我和陆医生在花园里散步，看到几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我问他：“你为什么喜欢看历史书？”

“你看到那几只蝴蝶了吗？它的全部生周期命只存在一年中。它的所知所见，都在它的这一个生命周期内完成了。它见不到它的父母，它没有知识传承，它不知道什么是前生？什么是来世？它们所有的苦痛、哀乐都在这短短的一年中完成，它只有本能。它的一世一代，对我们来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们不只可以俯瞰它们的前生和来世，还可以轻易地改变它们的命运。掐死它们或放了它们，只在我们的一念间。对于它们来说，我们就是可以永生的、无所不能的、至高无上的神。试想，如果有一种生命周期远超过我们的、强大的、有高级智慧的生命体存在，我们的生命周期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我们几千年的风雨，也不过是他们谈笑间的余音。在他们眼里，我们不过也只是蝴蝶而已。他们可以在天上轻松地看着我们，在这美丽的花园中飞舞，但是我们却永远无法逃脱这时间的桎梏，也无法抗拒这永恒规律的束缚，只能在自己所知所见的短短数十年中徘徊。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悲哀啊！我无法把自己的生命延长，只能向前看远一点。历史书是时间上的望远镜，利用它们，我可以看到几千年前的风雨，让我瞬间穿越千年。”

听着这些，我心里笑了，这医生真是个书呆子，看书都看呆了。于是就对他说：“我看蝴蝶不用想这些无聊的东西，它们可以在花丛间飞舞，享受春光，由着天性欢爱，传宗接代。它们不用知道严冬的寒冷，也不用知道花园凋零之后的荒凉，此生幸福，夫复何求？”

陆医生歪着头看着我，又说了一套道理：“你知道‘庄生晓梦迷蝴蝶’吗？两千年前，中国古代有位哲人名字叫做庄周，他有天夜里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自己变成了蝴蝶，自由地飞翔。醒来后，他在花园里，就像现在的我们，看着空中飞舞的蝴蝶，竟一时疑惑起来，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庄周梦里变成了蝴蝶，还是在蝴蝶的梦里变成了庄周。”

“什么意思？”

“就是世界究竟是物质的？还是意识的？”

“怎么讲？”

“也就是说，今天我们谈了两只蝴蝶的故事，一只是时间上的蝴蝶，它是经历千年风雨的物质蝴蝶。另一只是精神上的蝴蝶，它是无所不在的、觉醒了的意识蝴蝶。”

“不明白。”

“从唯物主义的角度说，花、蝴蝶都是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物质，它们是不依赖人的思想而自然的存在。从唯心主义角度讲，只有人类意识到花、蝴蝶时，它们才在意识中存在。也就是说如果人类不意识到花、蝴蝶时，它们即便是真实物质存在，也不是作为花和蝴蝶意识存在的，也就是虚无的。”

“不懂！”我直接了当地说。

“哎！”陆医生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中国古代有个寓言故事，说的是有一个人丢了一把斧子。男主人怀疑是他的邻居偷的，于是他看到邻居，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小偷，走路像，说话象，办事也象。后来，他找到了斧子，于是他再看到了邻居时，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小偷，走路不像，说话不像，办事更不像。”

“什么意思？”

“这个寓言说明了心理暗示的重要性。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臆想倾向，往往把自己臆想成某种特定环境或场景中的人或事，这种场景也就构筑成了他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主人公往往想象什么就会拥有什么。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就像上午你所说的梦中的世界一样，实际上是你自己心理暗示的结果。男孩子一般都渴望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就迎合自己的思想，把自己幻化成了英雄，然后根据自己的欲望，再幻化出相关的人物。当你沉浸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时，就会出现现实与虚拟世界分不清的状况，严重时就会让你走不出那个世界。”

“还是不明白。”

“由臆想而造成的抑郁病症，甚至是精神分裂，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精神病。”

“你还是说我有精神病？！”

“你还没有那么严重，我在提醒你注意分清现实和虚幻世界，不要生活在臆想的世界里。”

“笑话，你是说如果我非常想见你，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比如现在，你就是我臆造出来的？那真实的世界和臆想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呢？”

说完，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医生表情怪异、声音锐利地说道：“当臆想中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出现偏差，并且这种偏差让臆想的主人公认识到时，这个世界就会被打破……”

“你等等！”我突然大喊起来：“为什么花没有香味？为什么医院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为什么阳光没有暖意？春天里哪来的蝴蝶？”

突然四周的世界慢慢融化了，陆医生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我仿佛在一列奔驰的列车上，呼啸地穿行在深夜里。陆法曾的脸一会模糊，一会清晰。周围的世界旋转起来，忽的又一下子陷入一片漆黑的混沌世界。而我像一具无知无觉的客体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暗夜中有个声音在呼唤我，越来越大，最后黑暗一下子消失了，周围变得光明起来，我又看见了陆医生。

陆医生正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关切的问道：“您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我茫然地问道：“我在哪里？那些花园和蝴蝶在哪呢？”

“什么蝴蝶、花园啊？您一直就在我的办公室里！刚才您一直在说您的梦，后来接了一个微信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