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卖主家贼人难防 严堡豢苗家遗孤成血犬(1 / 2)

说书先生悠然坐于桥边,手执一破碗,黑旗高擎,上书“闻秋”二字。手拿破碗,衣衫褴褛,与他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碗轻敲一声,悠扬的音韵荡漾四方。街头巷尾的行人被这陌生而神秘的说书人吸引,踏步而至,好奇的目光集聚。

此地为永年城,四面环水,城墙巍峨屹立,四门官兵镇守,构成一幅静谧而安宁的画卷。

“今曰,愿为众人娓娓道来一方阁与严堡,以及黑白道的传奇。”说书先生声音宛若天籁,行人们仿佛进入了他编织的幻境,欣然驻足。

行人们驻足聆听,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黑瘦说书先生,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便听之一乐。

说着说着,那先生情感涌动,红了眼圈,他先是吟咏两首诗。记得有一故人作的诗是如此说:寒溪竹林烟水池,蓝瓦楼阁桃林坐。花柳朝盛岁寒末,枯芽初绿雀渐多。

而后说书先生又说到:“但若是想说这故事,还是要从老一辈人说起咯。”老一辈也有一首诗,是如此写的:

一方海岛一方阁,瞬刹残影若唐火。

隐于溟涨繁华市,甚比长安蜃楼座。

故事便要从这两首诗拉开序幕。

在茫茫大海之上。

“红衣,若海啸将我吞噬,愿替我见那些我所向往却无法亲眼目睹的景象,那书中描绘的不夜长安,万家灯火。”那名少年带着满船的奇珍异宝在狂风骤雨,海浪翻腾的黑夜中前行。

但,少爷,恐早已没有长安了。年仅十二岁的书童顶着风浪跟再少年身旁。

那少年心想汉人书中所写的东京,定也辉煌如长安一般。

船舶逐渐远离那座小岛,名为一方阁的小岛,就算驶出很远,依然可见岛上灯火灿烂,殊不知,他们逃离的这座小岛才是他们所谓的“与长安的万家灯火相仿”的真正寓所。这里是富可敌国的土地,海盗,商人,叛徒,杀手的最后庇护所,只要遵守这片土地上的规矩,他们就是这海岛上的公民。岛上的居民各异,从南越国人,宋人,再远到东边的倭国,琉球,远到西方的达罗,天竺,甚至是南边的爪哇人都在这座岛上做生意。真是大唐再显,万国来朝了。但这却是大宋律法所不允许,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隐瞒着这座小岛的秘密,甚少有宋人知道此处的具体位置

“红衣,你随我逃出来可会后悔?”少年问到。

“不悔,只是少爷放弃阁主之位可后悔吗?”书童回答。

少年沉默,他望着远方的月亮说到“我从不后悔。如果成了阁主,就再也看不到如此翻滚的海浪,也看不到书中描绘的壮丽山河。”

“不怕。”少年拍拍船杆,指向船舱中放着的珍宝:“咱们有这些,肯定亏待不了你。”随后龇牙一笑,书童也跟着笑起来。

“若你有朝一日想回来。”少年递给书童一块刻有字迹的白骨令牌:“就用这个回来。”

书童吓得赶紧推脱:“使不得,少爷,这个可使不得!”

少年在暴风雨中抱着船体围栏说到:“我不会再回来了,我决定了。”少年指向左侧逐渐浮现的大陆:“看啊,一眼望不到头,原来一方阁那么小。我现在终于知道,我读书是为了什么。”

书童凝视着那位坚定的少年,紧紧攥住手中的一块白色令牌。在漂浮于海上整整十天后,二人被港口附近的喧闹声吵醒。“呦!好大的一艘宝船。”渔夫站在港口吆喝到。

少年迷迷糊糊的从甲板中走出,他仍在伸着懒腰,突然像泄了气一般,愣在原地,呆滞注视岸边。

这里与一方阁建筑风格迥异,可以说完全不同,白墙黑瓦,港口停泊着无数船只。

“此处是?”少年问到。

离他们近些的船夫答道:“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此处是两浙路了!”

“我们是从极南之岛而来。”少年看着远方茂密的树林,这种树也是在一方阁从未见过的,一切都新鲜得宛如置身于书中的世界:“这里便是,中原?”

船坞的渔夫大笑到:“傻小子!这里还不是中原呢!你还要往北去!”

少年问到:“那从这里走路要几个时辰到开封?”

“几个时辰?”众人面面相视随后“哈哈哈哈”的大笑:“傻小子!你要是走过去恐怕一千个时辰都到不了!”

少年愣在原地,他伸出手指掐算起来:“一千个时辰?那岂不是要好多天?”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山川平原,这里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憧憬的‘书中世界’。

果真,这片土地壮阔,绚烂,富饶且神秘。少年蓦然一笑。

北宋,元符三年。

“是闻金人日渐猖獗。”苗思峰乃是当年那个从极南之岛坐船而来的书童-苗红衣之子。他坐入正堂而言,背后是双虎图样的家纹,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淡定的英气。蔡京是当今大宋的太师,他派童贯今日而来便不是为那堂入上座聊国事的,是也不是,聊的是那不可言之事,难以启齿的隐情。苗思峰的官职日益显赫,虽可说得上的为国为民,为人且是正直了,尤为那家国大义,他是万般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但他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有着浓厚的乡情,决不会背弃自己的家乡。

有一孩童,头上系着红飘带,身披淡蓝色长袍,家母察觉是有客人入府,便命令丫鬟们将公子整装得干净利索些。“娘,是何人来坐客?”

苗宗是苗家的长子,他母亲怀着另一位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也算是家门人丁兴旺了。

而在远处则有一对兄弟烧着煤炭,任锦成和任锦瞻两兄弟是与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苗宗是不认这两个‘杂种’的,尽管他们同出一父,但论身世则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苗宗嬉闹的跑到后院,一巴掌拍在任锦成的头上:“小子,家里来客人了,你莫要出来啊。”

任锦成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少爷。”这任锦成乃是苗白锋与婢女任鸳儿所生,是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原先任鸳儿乃是歌舞伎出身,如今又被赎来当苗家的下人,做些烧烧煤炭的活,所以苗宗母亲也是不得理,不让俩孩子跟着苗姓,说是有辱了家门,对外都不说家中还有任锦成和仅两岁大,刚会走路,不会说话也不太记事的任锦瞻,只说苗家暂是只有苗宗这一独苗。苗白锋拗不过自己的娇妻,只可应允。任锦成生下来便是牛马羊粪之命,苗宗生来便可享受荣华富贵,这一切都是为何呢?缘起缘灭,因果六道?知道苗思峰还有任锦成和任青禅这两个孩子的,细数不过五六人,与自己交好的少林寺修尘方丈算一个,还有崆峒派的一缘剑客又算一个。

“愚钝!”童贯怒骂起身,衣袖一挥,打在苗思峰脸上,只叹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苗思峰深感无奈,如同注定无法同流合污。

童贯又言:“若你还不领情,我也无需留情了,你的父亲曾是前任武林盟主,这是个污点,你不应该在朝堂担任官职。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吗?没有令牌,任何人都无法深入一方阁,让那些乱党逃脱,你能负责吗?”

苗思峰拍案而起:“童将军好大的官威。你有何证据证明我的身世?凭什么说我持有那令牌?如果你想与我交谈,让蔡太师亲自前来。”童贯凛然对视苗思峰,言辞锐利,咄咄逼人到:“你父亲苗红衣做御医时就时有传言,你莫非不清楚?”随后话锋一转:“你做上通议大夫,是不是依赖了张家?”

这话呛的苗思峰哑口无言,他一直和童贯在言语上言辞激烈,针锋相对,不让半分。可这一句却是让苗思峰沉默良久:“张家与我们家,只是故交而已。”话音未落,童贯便先开口:“非也,张家与你家,曾是主仆关系吧?但我不管你二人是否曾和一方阁有关系,只要现今将一方阁令牌于我,从前的事便都既往不咎了。”而后看向苗家的家仆白泛海说到:“家贼难防啊,苗大人。有些事情,我早已经听明白人说过了。”苗思峰看向白泛海。

苗思峰倒吸一口凉气,到:“童大人,你说的一方阁,我实在不知。”

童贯也不再掩饰,言辞犀利:“苗大人不要装模作样了。拿着那令牌,若是无法号令一方阁,便让探子去探上一探,以便一网打尽。若是能号令一方阁,届时,我会将阁主之名交于苗大人,那一方阁便是你我的了,不论是捞些油水还是当做不时之需的据点,都可以。”

“童大人的不时之需是何意?”苗思峰眉目沉凝说到:“金人还奈何不了我们。”

“我说的当然不是金人的威胁。”

苗思峰听完,也未曾想到这童贯竟是如此耿直,童贯又道:“莫要不知好歹,我给你一日考虑。”

“不必考虑了,送客吧。”苗思峰一声逐客令下达,伸手冲向门外:“童将军,请。”

童贯双手一挥,抱拳冲天:“几月前,新王即位,是天下最乱的时候。未来也犹未可知,蔡大人近来备受新王宠爱,届时你可别苦着脸来求我啊,苗大人!”

日过半落,到茶已凉,已绿油。待到客人离开,任鸳儿拉起儿子,走出了后院。

“白泛海!”苗思峰转头看着家仆怒道:“是你说的?”

白泛海委屈巴巴的跪在地上:“老爷饶命,小的全然不知啊。”

“童贯刚刚那副拿定我的模样你也看见了!他对着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见白泛海半天不言语,如嘴上受了桎梏般,又再次对着白泛海吼到:“说啊!”

白泛海结结巴巴的说到:“我,我一定查出来,老爷,请给我一天,只需一天。”

白泛海心里碎碎念,知道这过了今晚,等苗思峰回来,最好的结果也是要板子伺候自己了,查是谁泄密的?可是泄密的人就是自己啊,如何查呢?查谁呢?他思索着,而后便偷摸到了后院,用纸墨写下:小人已劝导苗思峰许久,苗思峰仍是不肯告知一方阁令牌所在地,并已有恻隐心,想上书于朝堂。望大人今晚提前行动,速寻一方阁令牌。

白泛海现在需要名望,也需要钱,他有了个儿子,名为白光君,白光君随着他母亲现在青楼生活,自己的钱赎不出来母子二人,同老爷说了,也招了一顿打。虽然苗思峰同意将自己的儿子接到家里住马厩,可就算把白光君接过来又能怎样呢?自己寄人篱下,没有名望,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成为他这幅模样,也当个仆人一辈子伺候苗家人。

然后放飞信鸽,信鸽飞向童贯所处的客栈中。

数月前,十九岁的新帝,宋徽宗赵佶继位,于新王即位的半年内,政局松弛,管制最为松宽。蔡京势力日益壮大,最为得势,这也使得贼人们的胆子大了起来。新帝对政务一无所知,只要大臣稍加运作,那些告书奏折基本都能在半路就给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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