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反抗（2 / 2）

他做错了什么吗？

第七下打在了他的肩头，钻心的头痛让他发狂般的惨叫，他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他感到屈辱，于是老人的脸上爆发出扭曲的笑容，石榴似的牙齿在那张遍布皱褶与老人斑的可憎的面孔上愈发的密集，裂口扩大，莱卡感觉自己快要被吞吃进去了。

即使他不被吃掉，他也忍受不了了，他会死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做一场自己完全处于劣势的赌博，可是如果不继续坐在赌桌上，那么他就会饿死在外面，或者被贱卖给渔场和矿场。

可是他受不了了。

这是最后一场赌博，放在赌桌上的是莱卡的生命，在这一场必输的赌局中，如果他的对手不大发慈悲，那么莱卡一定会死。

不，也许有其他的选择。

在绝望与脑袋被重击的混乱中，一些记忆因为被刺激而被重新拾起，莱卡在踏上绝路之前，找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这让他抬起头，顶着被血模糊的双眼，看向了头顶，他看不见它，但是他知道，自己能拿到。

他可以拿到那支枪，他也知道如何使用它。

那是举起枪射击的记忆，那是有人扶起他的手，教会他如何射击的记忆，那是有一个人用教鞭抽打他，让他在障碍物间穿行的记忆。

是啊，他一直能做到的，为什么不做呢？

在这场无止境的绝望中，他第一次萌生出一个想法，一个他早已忘却的想法。

既然你想要我死去，既然你无法容忍我的存在，那就意味着我们无法共存。

那就意味着，如果我想活下去，我就得杀了你。

我知道我该怎么杀了你。

于是就在那个空隙，就在老人气喘吁吁却仍然坚持拿起那根拐杖，准备给他的脑袋来一下，让他丢掉半条命的时候，莱卡站起了身。

老人愣住了，并非浑身染血的莱卡能在受到这么沉重的伤害后，仍然能站起来，而是因为那满面的血迹中的一双红眼睛，它充满了仇恨，它冰冷而愤怒，这不是老人第一次看见这种眼神。

多年前，他在西斯曼尼屠杀那些当地土著的时候，也从对面的那些连枪都没有的本地民兵眼中看到过相似的眼神。

那是杀意的眼神，那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十四岁的可怜奴隶的独眼中，捕捉到了这种情绪。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他颤抖着声音询问。

“你……上过战场……”

莱卡没有回答他，他还算能用的那只手抓起了身后的枪，然后熟练地卸掉保险，上膛，用手指抹了自己的鲜血，在魔导枪的铭文位置写上了自己的临时标记，老人陈旧的名字无法阻止年轻魔力的复写，仅仅在发出一点蓝色光芒后就迅速被替代，他的动作迅速，没有丝毫犹豫，枪口对准了老人，这仅仅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他将枪口对准老人，他的意志再明显不过——他要杀了老人。

他正在反抗，这个事实震撼了老人那颗锈蚀的大脑，让他曾经在浓烈愤怒中心顿时冷却了，对于生存的渴望，让他情不自禁地松开手，做出了投降的手势。

本来高大的他缩成了一团，只有一只手高高地举起，就像房屋上高耸的避雷针一般，莱卡忍不住笑了，洁白的牙齿从流淌着的红色探出。

“等等！不要、莱卡……莱卡，是我收留了你……要是没有我，你只是个没有户籍的……”

莱卡并不想听他说什么。

莱卡不想妥协，他知道，只要他放下枪，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么这个趴在地上的可怜家伙便会再次站起来，他会忘记莱卡拿着枪的样子，再次殴打他。

同样的情景，在那艘破旧的渔船上他也曾看见过。

他不想身受重伤还要为老人服务，他不想被一次又一次毒打，他不想看不见任何希望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不想再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