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冷暖(4)(2 / 2)

“吾只要一个交代!”青虹说得掷地有声,丝毫没理会他话里的含义,“君王若有罪,万民同伐!吾只是向有错之人讨说法。主灵意为偏颇,那万人之上他坐得当真有愧——”

银川讶异地看她。

施堑忽得大笑起来:“尔比那些暗渡陈仓、背后使乍的人有气魄。经年不见,尔着实变了样啊!”

青虹杨袖,一张靘布垫铺地,她屈膝端坐其上,面无波澜。

跟施堑打交道,起初她还装敬虔,但施堑不受,她也就没必要再故作客气了。

主灵洞悉世间万象,这她是亲身体验到的。

掩藏着,是祂在看她们的笑话。

她们苦心夺利,自相残杀,蜉蝣撼树,在祂眼中是最可怜的自不量力。

不说于人知,她想着将来说不定能有人能真的把祂斩杀。

而现今她已不需要在隐瞒任何事了。

今儿过后,她根本不会受到膺罚。

施堑止住了笑,指尖揩掉眼角的泪滴:“夫人为何现在才来,以前干嘛要司徒转述请求?早点来,吾也就不会把它当作烫手山芋忧心这么多年了。”

青虹仰望着天穹,阳光洒满水玉镜顶,璀璨如沙之霞。

银川透过这些望向东西间的时之尺,神龙之尾已显,卯菟绒耳轻飘着淡去。

她面上有了些喜色:“尔不是恨吾吗?同样,吾恨不得马上要了尔的命。”

“噢!”他无怪乎。

银川合乎情理的上前,低首道:“辰尾已显。君主请立即移至更衣。”

“真是不合时宜呢!”施堑愠色的看着他。

银川微怯:“君主,还是起身吧……”

“罢了!”施堑止罢点颧骨的食指,打着噫欠,竖着双臂倦怠地伸开,接着一升而起,“夫人,您看吾这一天天的好不自在呢。改日夫人请务必莅临,让吾心旷而乐!”

音歇,银川适时一步至门旁:“夫人,请跟奴来!”

低头、低声、低颤,三分惧,七分熟虑。

视若无睹,青虹心底深处极其想把假模假样的他斩两节喂狗,太做作,直倒胃口。

她聚精于理顺袖边,一面哂笑:“尔知否?那贱人在失智前惦念着的谁……”

凌厉之风忽起,刮面刺肉,青虹慌忙以袖挡,灵力一触即散,袖子重重抽着脸面。

她大呼:“住手……”

施堑笑哈哈拍了拍她的肩,说出的话却比那阵风凌冽许多:“她的事,最不应该谈论的人,便是夫人您呢。”

身子摆了一刻,她皱眉地握拳放下袖,续而故作轻松:“东行君,不觉得这是在浪费口舌吗?”

“好像是哦!”他笑着低下身,耳语道,“那就算是未了的一次。”

摊在垫上的裙裾窸窸窣窣,青虹面有惧死之色。

身旁的神,存了弑灵的心。

银川适宜道:“夫人,时辰不早了!”

施堑敛了眼中的杀气,不等青虹答话,他撘在她肩头的手松散一拍。

“送去地牢,刚好回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他看着垫淡淡笑道:“你说,夫人她会不会惧污祟之语呢?”

狱法山,魅声迂回,鬼神哭嚎,不停片刻。押解行至,匆匆将辠隶扔进藤牢,马不停蹄地离山而逃。

地下的石窟牢,污秽之气鼎盛,关押的囚犯,求生不得——

亿兆共讨,东神心慈怜,留下一点希期:罪不至死。

祟气蚀魂魄,欼血,蚀肉,啃骨。贪恋生时人间繁华的,硬生生撑着顶多活十天。

囚衣似血糊,破碎零落在地。

獬豸谛听罢狱卒所言地牢内事后,望着他这个神身边之人,摇头嗟叹:“这何来宽恕!”

银川领命找獬私下拿些罪案,几番面见,两人之间偶闲话一两句。

那次獬豸竟把所感之情脱口,银川见他一面震惊自己的话,一面尽力解释并非是质疑神之作为。银川便诚恳一笑:“银川,方才魂游桑田,忙于解桑童嬉耍缠着台的薄丝,实言之,台未闻大理言语一字!”他俯身一礼,“大理勿怪哉!”

“送去北号!”施堑的使令,打断了银川的追忆。

简牍之梯阶阶显现,点点萤光卷曲回迂,萎靡而终。

“是!”银川低首一礼,一瞥见那青黑垫敷着冰霜,居中有脚践行上的痕迹,他了然于胸的起身。

脸面暗淡稀薄之前,施堑吩咐道:“小狐多事,置于有北之地。”

“是!”银川神情如常。

快了……

他摊开右手,掌上断翅乌青粼光流连,炽焰灼骨,脸孔仍然沉着冷淡:“泯灭;重生。沧海;一隅。花蝶两相望,万象萎靡,一切皆毁。”

夙愿犹是羣蝶破云。

纵使万劫不复,能回头吗?

事成定竟眷恋起过去。

泉水碧玉,无波无澜。

定睛一瞬,他嘲弄世间万般事似得一笑。

垫寸寸皲裂,化成凌霰离散开来。

他一面践踏着未散尽的冰霰,一面挥袖,银色之风顶开殿门,䴅鸟火光一闪即暗:“将它们一人十册送至北号,于山坳处候着。”

鱼贯而入的百人一齐行礼。

身子轻如鸿毛,他消失在殿内。

百人前后划一的抽离简牍。

沿着泉畔信步,振摇羽翅,白鸽憨傻憨傻的模样,颇为可人。

但没一人看它一眼。

它步子散漫了下来,打了个圈,黑黢黢的眸子雾蒙蒙,不住地闭合,首缓缓垂落。

陡然它身子一偏,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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