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冷暖(2)(2 / 2)
事到如今,她做的这些,有何用?
“毋逝我梁,毋发我笱。”白蔚有感吟歌,“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螺髻玉禁步,凤簪茉莉钿。
杏䴅银泥裙,金银玉雪杉,朱云绿罗帔。
身形却孱羸得受不住了。
白儿眼里泪光点点,看着凭窗凄凉吟歌的人儿。
一霎放开手,白儿义无反顾地大步走出仪华殿。
窗檐上,白鸽一只,正提着翅,以喙搔摩。
了完,抖抖头,展翅飞走。
白腴的鸟身乘着气流,模样像一尾鱼遨游海中,悠悠自得避开花瓣,一往直前。
它飞过高耸翼然的观文殿,枏木围之湖光粲粲的瑶池。
扶摇直上,飞入归山,擦着䴅灵司阍四人面翱翔进天堑宫。
一片羽毛嫋嫋落下,滑过后一司阍鼻准。
司阍两只眼浑浑沌沌盯着前方,纹丝不动。
羽雪殿内熙华旖丽,一汪清泉铺展,水面光屑粼粼。
泉畔有一㻬琈玉石案,简牍横三竖四堆积如山,周围地上也是堆叠成山。
除此之外,委实冰清水冷。
白鸽收起羽翼,栖踞泉边玉石地砖,晃了晃脑袋。
施堑支起头,两边扭了扭僵硬的身子。
一夜未憩,奋笔疾书处理这些文书,还好完工于辰时之前。
他揉肩捶背,眼扫一圈周围连天匝地的简牍,看看有无疏落。
事是千千万万,同过百或千。相同的事便是同之毫厘,用心去对待可取提出细丝般的分毫之别。
圣人作为,体察民情,心入万事。
德动乾坤而感者,谓之瑞。桀长伤残而哀世,谓之淫。
民之重,神的作为当此为首。
这一夜里,他一面想着这教诲,一面仔细地写下解决的方法。
太尉瞧着他不顺眼,很多人都一样。
见着他安闲舒畅就会心痒。
日日不辞辛劳地送来这些无关紧要的简牍,便是添添堵,他们也是欢畅的。
草草了事,他们不闹翻天,相当世仇不计前嫌,饮酒赏月。
如许图景妙不可言。
施堑付诸一笑,握锤击肩的手轻巧一扬。
简册连三接二,牵五挂四,翩然浮动。它们似在缠绕一根离地虚无的巨柱,攀至天顶,形成一条直达天顶的旋梯。
往常他偏要剩点,且述明未能及时解决的原因。
经手它们的人,看罢字条定会气不顺。
若非如此,可见不着这等天造地设的宏伟之景。
这些杂七杂八的“公务”里,门前该不该植树木的就有百来件。万年一成不变,他细看其中差距,耗时费心写上对应解法和建议。
司徒过眼一遍,看了个漏洞,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真凭实据口诛笔伐。
趋炎附势的附会声此起彼伏,他们都很清楚司徒举列的舛讹,本无伤大雅。纵然知晓,他们还是会不嫌事大的有枝添叶。烦得要命,好几次他不顾后事一掌拍碎案,他们当场闭口不敢言。
司徒鸾鸟之长老,翼族显贵,更与青虹有着亲缘关系。
青虹忿恨着他,小打小闹的麻烦,只要能让他烦闷几个时辰,与她而言无所谓不痛快。
少时他直言直语,口出之语太多快了思量,惹了不少鸡飞狗跳的繁难事。尘云身为师,首当其冲受到中伤,认识到错了的他只得往往忍着委屈受责。
青虹残杀杂灵提升灵力,不仁不义,依照律令,打散灵源,肉体置入腐骨池,护住心脉,肉一层一层腐烂,骨一寸一寸腐化,两个时辰内体尝千刀万剐。
这刑法残忍,看过的人无不惧怕。生灵死亡事件,明面上的千年无一例。
裔嚣以退位三公之首,龙族交给嫡子奢熠,换得青虹一命。弹指间青虹从权贵低到平民,望族对失势的她私下里评头论足,黔首对她指指点点。
是他把藏匿杂灵的地点公诸于世的。
青虹倚着是司徒的姑姑这层身份,加之司徒有意找麻烦,二人给他的烦心事比狐主白起还要多。
该是好好给他们个麻烦了。
臂弯支在案上,施堑懒洋洋靠着手,另一只手抛玩着紫琉璃瓶,瓶内赤液咕咕泛着小颗气泡。
主灵疑似情动。
主灵动情,天地不容,按律魂灭灵散。
尘云主动背弃纲纪,等同于自取灭亡。
扶摇拿帝台之棋向世人揭示主母矢了职。
求活路的生灵们抓住时机,不管对错与否上基山,然而无疑是切身体会主灵的狠心。好一个一箭双雕的一步棋,借此重燃主母强抑的思念,让存着微弱希冀的人们熄了心里风中残烛一般的灯。
再以此次盛会一举摧毁神的荣誉,世人不再信任神,那么神就是身披着罪戾囚衣的卑劣罪人。
神将要面临的是,众生的审判。
身为宣德人的司徒自然分不出精力差遣仆从送简牍。
他们不送。
他便把这些难挑错的简牍交给他们。
够他们呛好几日的了。
青虹和司徒气急败坏的样子跃然入目,青虹说不好会一把火烧掉简牍,骂骂咧咧半天。
施堑乐祸幸灾的笑着,一把握住紫琉璃瓶,爱抚珍宝一般摩挲着润滑的口缘:“柤梨羹,牡丹凤糕,云中君应是不假思索就食用。不知夙儿准备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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