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昔(2 / 2)

千年瞬息已逝。

他多了件事——睡觉!

睡个个把月,有几次是一整年。

这期间,一次她英勇无比,任由枝丫划破皮肉搜寻着最好的一朵若华,放置尘云的枕边。醒来的尘云,拿起沾到她一滴金血的赤色若华。

他没有丢弃,亦没问她为何那样做,而是当着她发憷的探寻目光摆出水玉瓶,养着花。

她数着日子,等他一睡下,就兴奋着寻找散发青芒的若华。

取下扶桑顶部的日卵,外壳出现了几道细纹,她一双眼看着过了一年一月才醒来的尘云,漫不经心洗日卵。

尘云眼上蒙了雾气,容色冷寂,皓眉轻蹙,俯视几面一角上的花瓶,里面插着她摆了好久才满意的若华。新鲜娇美的花容,未曾得到他的注视。

第一次,他在端量她。

当那空洞洞的视线打在身上,一阵刺骨感直从她的心胸扩展至四肢。

以后来她习得的一语,遍体生寒,描述那感觉,是她不愿承认的。

握着绳子的手不觉收紧,她望着河中载浮载沉的日卵,右肩往前倾了倾。

这不是她希冀的。

“这花曰若华!”他开口,跟那时候一样的语气,“扶桑及若木,花育日,日又可称金乌……”

她踌躇着侧首。

尘云指尖托着花瓣,神情自若,没了虚无。

她心中莫名暖融融,泪水溢出。

视物以来,挂着十颗日卵叶子密集的扶桑,烈火隔绝外界,她能接触到的都是不会动,不发声的石块跟河水。虽说厌恶哀哭声,至少通过它们她学会了些许情绪。

她怕怯孤独!

初见尘云时,她又是欢喜,又觉着惊异。

眼里落下的泪水,是喜极而泣。

她匆匆忙忙张着嘴唇,张开,合起,张开,合起,费力发声:“喏……糊——”

舌头在嘴里动着,上下伸缩僵硬。她不清楚该怎得利用舌头,从而吐字利落清晰。

她尽力了。

她羞怯低下头,好避开他失望的目光。

话说不清,他会因此失了行味。

就在她偷看尘云的脸色时,缚着日卵的绳子一轻,金乌破壳而生。

湖面一片辉煌四射,燃燃烈火晃荡。

金乌浴光振翅,昂首长啸,赤瞳炅炅。

尾部的光辉断断续续,密密坠落,降进湖水。

炎炽的风,荡荡翻滚,灼着面干涩,有着裂开般的疼。

她痴痴呆呆的盯着金乌。

不挡着劲风,也不躲开去。

她便像颗树那样,木然望着她还不知是什么的身影,美得令她窒息。

乃至金乌向着她俯冲,势要啄开她的头颅,没时间闪躲。

千钧一发,尘云舍身挡在她身前。

霜雪洗染三千发丝,皎白桑丝宽袍,熠熠火辉之间翻飞。

那刻,她恍若看见最美丽的两种光,交织着显现。

这光惊心动魄。

至此还能震颤心底。

齑雪圆茏囚住满眼不安的金乌。

抓挠着铃兰绽满一丝一毫的笼,撞着击着,拿翅狠狠扇打。他岿然的立着,仍是无所神情,注视着它不会疲力的反抗行为。

金乌终于在铃兰花纷落的辉光里安定了。

它收起双翼,栖于他身前。

他抚着它的头,烫而热的火随手移走几下,通体的火浪径直熄灭了。

“出是日,万物生,天地橙明!”他抬首远望天际,神色淡泊了几许,他似看见浓稠的黑之外有另一片空明,“名曰,耀灵。”

金乌跃跃扇了扇翅,蹭了两下他即将拿开的掌心,明白那是它的存在。

名字是生灵万物存在的本意。

浩渺絮柔、变幻无穷的云霭,根本即是延绵不尽。耀灵的本意,尘云说明的是,万物以此为基得以生存。

垂着手,他看着湖面,透过它观看倾的是时荒诞:“神明有命,行法由我!”

她跟着尘云离开了孽摇頵羝。

群山疮痍满目,浓重腥臭弥漫,这些直面袭击着她。

殳与剑上各种色的血纹遍布,握着它的人面目歪曲,笑着拧狰,它直入肉体,呆滞出现在该肉体的脸上。

杀红了眼的,锤爆尸身的头,坼副肢体内脏,尸身化为数以万计翅缘残缺的青鳳蝶,漫天飞舞。

她想逃。

可尘云领着她上泰山,一剑荡平围剿他们的狐族士兵,清除所有违抗者,将她安置于鳳蝶迂回山顶宫内。

稀湿的下裾重甸甸拖过廊道地砖,所过之处是一条黏糊混乱的血迹,他始终无动于衷。

她一度害怕着这样的他!

狐族、翼族、龙族、梼杌族、狍鸮族、浑沌族,前仆后继围攻这横空出世的闯入者。

更是意在一统众族的夺利者。

百年的以杀止战,他安然无恙,而四方惨不忍闻,鳳蝶黑压压,狐族为首的几族怀恨在心臣服。

“快了!”尘云淡淡道,“就要结束了。”

入泰山前,他拂袖扫开徘徊周身的鳳蝶,说了这样一句话。

起始以来,他一直洞悉“倾”的走向。

她的一生,他看得清楚。

就算这样,她也无法恨给了她家人的他!

事到如今,她还想着要逃避责任。

可天命不给她岔道转弯。

惟有孤立无援往前走!

她抹去面上的泪水。

踏着移了些的树影,赴她不能弃之的宴会。

出了回廊,日辉灼眼,她以袖遮挡,等着眼睛适应它的辉耀光华。

夜已结束,灵娥陆续抵达各司的区域。

素衣轻盈,她们步履闲散。

尘云划分两极后,居住的西方甘山和东方泰山全由灵娥拾掇。甘山夜间有夜仆管理各宫事宜,独独少昊殿他令夜仆止步。

花与花树交融铺展,云熙走上小径,径直朝日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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