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昔(1 / 2)
你推我挤,几次她和红云被接踵而行的人群冲散。
气息杂沓混沌,她不知所措望着往来的人。
他们不知所云看着改容的她,好心妇人问欲哭的她是不是跟家人走失了。
她忙忙摇头。
妇人们没法子,留下迷榖枝给她。
佩之不迷途,再辽敻也能归家。
可妇人不识她。
她是羲和女灵。
与她体内的倾海之力遇上,迷毂之枝就是根寻常树枝。
无益的握着它,她看如潮涌动的众人。
纷扰而陌生。
人人从身前走过,谁跟她都没有交集。她状如一位没声息的看客,笑语欢歌,家常里短,聚散离合,一件也与她不相干。
孤身的她,是人们眼前一飘渺过客。
无归途可选,无人能寻访。
这样的感觉,她怕了!
一日她想通了,怕的话,就避免一切可能的情状。
每次她要哭时,尘云找到了她。
红云、她被关禁闭百天。
她本就难于融入热闹场合,三番因其受罚,一提去熙攘人流的地方,能胡诌由头躲避,她就搞到自个儿没法出山。
独独尘云的示意,她拧不过习以为常,硬着心去。
那次,她真希望时间能行得慢点。
尘云在一丈之外跟着。
她明白,他是担忧施堑那样的麻烦事。
起因如此,她也心内欢喜。
那时在横道河附近,她发现了这棵琼树。
月华如萤,覆裹着树。
叶残花落,纷纷扬扬。
枯焉的根部缚住崖缘,竭力耸立着,花叶落尽之时,朽迈的它便完成了一生职责。
她想把它带回去。
尘云问其来由。
她想了半天,十几个原因,至于使她起念带它回去的缘故,至今依然没找到。
见她绞尽脑汁仍未说清楚,尘云摇摇头,开口言道:“想要,就须言明其缘故。再怎样无理,奇特的缘故,根本无所谓差别。”
他取了琼树魂:“带它回去的缘故,想明白时说与吾知。”
她和他一起将它种植于此。
时过境迁,人与物到了灰飞之期。
入神看着树干上出现的裂纹,她眼里泪光涟漪:“哥哥,那时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依了我,将它带回来?”
竹林幽深,琼树独立,它们都没办法解答她的疑问。
答案,由何人解?
她到底还是哭了。
止声而泣,涕泗婆娑。
悲莫悲兮生别离。
扶桑万仞,上至于苍穹,盘屈温源谷。
那时天地又暗又浑,腻得没法言喻。
她每日蜿膝在岸旁,背靠着叶大翠绿抚育十日之卵的扶苏,盈盈笑语洗浴着日卵。
焚火于地,外来人不能涉足。
陪她嬉戏的只有日卵。
她将它们轮着取下,扒拉了块树皮,搓成一条,缚住卵抛下水。
她爱看日卵周围荡漾的湖面,水纹一圈圈荡开,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挨个洗了很久,她觉着没意思了。
再怎么好看,没变化,不都一样。
苦思冥想好一阵,她对卵的内里感兴趣了。
她抱着位居扶树顶端的,指尖化为小刀,意兴阑珊划下去。
“那是金乌。”有人说了这句,声音平若徐徐清风,接着又道,“当下还未孵化,刀起刀落,它是生是死?”
她惊喜交集的盯着来人。
那是她和尘云的初遇。
少年的他,欲求干净。
来汤谷图个清静,他扬袖拂去身边岩石上的红火。
孑然躺在上面,石块方方正正当床榻有余。
时而手撑着颌阅书简,时而摆出石几弈棋,或者临摹扶桑以及周围的景致。
没骨头——
躺则躺,坐则手撑着头,难得一见他坐得端正,站的话,除了来汤谷以外,一次都没有。
闲读道书慵未起,百年如一日。
她悄悄观察着他这些无规律,不增添的生活状态。
未有与外人交谈机遇,她欲开口说话,一次又一次的退缩。
她顾虑一旦说了话,惹他不快,另寻栖身之所。
百族你死我活,兵刃相接。
依着汤谷立于倾海的云霄,难以听见外部的声音。
她还是会依稀感觉到干戈铿锵激昂的击打,哀怨恸哭。
她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捂着两耳,绻缩进扶桑树根部的地窝子里,直至声音又消弭。
她明白,尘云也不喜欢这些,汤谷一样的栖居处,肯定还是有的。
想要接近,却不敢走过去,她举步不定。
洗日,眼瞄尘云。
洗日,在地窝子里偷看尘云。
百年又百年,她不曾出声。
尘云阅书卷,绘画,对几而弈。
某此,他难得幻化横笛吹首不知曲名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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