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其六 菲亚梅塔:我的心上破了个洞(2 / 2)

“杀了人,菲亚她杀了所有人。就像,你们现在查到的证据一样。”

“为……什么?”

“理由?你和莫斯提马不是最清楚了吗?”

她愣住了,脑袋上的光环开始发出轻微的响声。站在对面的男人也事宜的用光环向她传递了信息。

“她在被晃眼的阳光唤起的清晨,曾经追寻着我们的足迹,渴望跨过种族之间的隔阂找到我伤害你们的答案。但这也是她的世界崩塌的清晨。”

“是因为我们渐行渐远,已然消失在她视线之中。‘不要离开啊在那遥远的尽头等着我吧,’她曾经无数次想这样向我们诉说。”

她想要朝着那道光伸出手,但找不到答案的人生注定是沮丧的。所以她的心间,脑中,其实早就破了个洞,只是藏在了最隐秘的角落。

而那个罪犯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在菲亚梅塔额头处开了个直通脑干的空洞,让所有神经的错乱,以及脑中被搅成浆糊的认知。

“那年,那天,我们失去的究竟是什么啊。”蕾缪安背过身去。

“花儿没法不凋谢,那为什么又要绽放呢?”安多恩自言自语着,露出祷告般的神情,“随心所欲的人会在时间的某一端随意唐突的死去,隐藏起情绪的人会在感情的鸿沟里越陷越深直至窒息。”

她先是一愣:“是啊。”随后讥讽的笑了笑,推动轮椅走到安多恩面前,抬起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眸子,“那违背道德的理想者会怎么样呢?”

“在理想面前,燃放一个名为坟墓的烟花。”他显得落寞,但转眼又变回那副殉道者的模样,“那再见了蕾缪安,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哼,差不多吧,不过,我说句实话,你那个‘共存共生’的理想,似乎毫无意义啊。”她微笑着闭起了眼。

“那就没有意义吧。”男人推开了门,双脚迈出门槛的刹那间回过头,有些无奈的回答了另一个问题,“我的东西会在她那,是为了不让引线开始倒计时。”

“……你说什么?”收到这个讯息的少女眼瞳放大且开始地震,全身被不知名的恐惧与悲伤爬满,凝视前方,一望无际的天空,原来那条水平线其实开始逐渐消失,属于时间钟表的转动早已停摆。即将来临碧蓝的天空再也无法描绘明天,于是,她沉溺于令人窒息的情绪之中,结局究竟是何时的定下的呢?。

咔……嚓……咔……嚓,这是是枯萎前的绝响,这会是宛如星尘般美丽的一刻,一切的一切都会立于废墟之上。

她的思考仿佛快要分崩离析,所凝视的景色与夜幕的天空,微微冒汗的时间中是……虚无感的答案。

【对不起,菲亚梅塔。是我和莫斯提马走的太远了。】

****

当意识回到身上时,便稍稍瞥见东边天空似是渐渐泛白,但更多的是映入黑暗的深邃。

低下头试图想起自己受伤那天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似乎已经忘却了,只是依稀感觉夕阳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模糊渐行渐远,不用过多考虑,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小队之间也已经无法回归过往。

或许在某处,有那颗柔软易碎的心,让我在没有你们的世界奔跑,忍受一切锥心的疼痛,竭尽全力地奔跑。

其实,无论奔跑到何处,都是破碎的玻璃残片和他人满是草香味的伤口。其实,无论追逐到何时,清澈流水总有一日也将变得浑浊。

等到清醒时我已经迷失了方向,独自一人。好像那天微皱的水面是泛着波光潋滟,被强光照着的时候还能见到自己脑袋里的血浆流入其中,消融。

说起来,心灵还沉溺在每个“昨天”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还有迟迟未到的答复,就像世界总在违背我的期待。好像那天,那个家伙的钻头和手指在我的脑子里已经把所有期待绞成垃圾丢进废墟里了啊。

是谁之前说的“不要总是怪罪自己”,又是谁说的“明明可以变得更好。”,或许是那两个远去的背影,又或许谁都没说过这样的话,而是话语本身在围攻我。

【那我究竟该怪罪谁,该变得怎么样呢?我不是拉特兰,不明白所谓的共感更不明白最存在于那光环里,所谓更好的未来和选择。】

我只知道去追逐……所以,我的心声也不知不觉间,融化在话语中消失了吧。

【花儿没法不凋谢,又干嘛要绽放呢?】我明白,已经坏掉了脑袋已经没法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就连对过去同他们在一起时不断涌出的思念,也在我眼前渐渐枯萎。

即便哭喊着“不要走”,一切也随着天亮而远去。好像那天,我只能看见黑暗中手里的铳枪染上那些要将我害死的人的鲜红。

就像现在这样……失去脑袋的躯体倒在我的面前,和它毫无违和感的头颅掉落在一旁,而这个房间已经沾满了四溅的暗红。于是,视线便不自觉的凝视起手中刚刚打出火药的铳枪。但……我刚刚拿的不应该是自己的枕头吗?

我所期盼的未来,该是这个样子吗?但……内心为什么会如此空洞落寞,会这么的……悲伤,“莫斯提马……?”

可刚刚,她的身后有人。她身后的人,是谁呢?

“对啊,是谁呢?”那人缓缓走了出来……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颊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渗人,但不可否认,那里是一直期盼到昨天的我,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菲亚梅塔。

她站在我面前,轻轻指着一旁被摔碎的手机,用着现实的一切所嘲笑着,“我们真是活得毫无意义”。

接着她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只是消失……不应该说是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从我哀愁之瞳中流下的痛苦的泪水。

好像那天,这种泪水打湿了漫出水泊的血池,还有从我脑中流出的粘稠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在发软的身体,被我强行拽了起来,拿上铳枪与那个陌生的手机。

【花儿没法不凋谢,又干嘛要绽放呢?】这句话是谁说的呢?或许谁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但希望的未来、光彩的世界,都被残酷的现实所吞没。

我想要从中逃出去,去一个能给我答案地方,那个我应该知道的地方。

好像那天,我已经被那个答案救了一命。

【我的心中,我的脑里,都已经无法承载这个有你们都世界了。】

****

他独自站在只有一盏路灯的低洼石台上,四周除了绿化的植物剩下的便全是望不到尽头的阑珊灯火,它们高傲地吞噬笼罩着独属于夜的寂静。

至于这座城市其它的一切,全部凝固在幻想中,静止在希望来临前的一刻,此刻也只剩下夜幕的黑,藏在身后凝视着他的“黑”。

男人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做出祷告般的姿态,缓缓开口:“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慢啊,菲亚梅塔。”

那人走出阴影,身上的病号服已经大半被鲜红的液体浸湿,若不是他自己记忆存在中那抹红色的长发,肯定会认为面前的人在血泊洗了个澡吧。

不过……“就像那天我找到你的时候一样啊,菲亚梅塔。”他的笑容开始刻意挑衅着面前毫无生意的少女。

菲亚梅塔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中的铳枪,另一只手紧握着手机用力扶在额头处的绷带上,随后表情开始狰狞,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接着一个健步瞬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同时将枪顶在了安多恩的胸膛,嘶吼了起来:“那天……其实你一直都在的吧!”

“哦?你想起来了?”

“并没有……只是,隐约间能记得。”

那铳枪被她压的更紧了些,随时都能扣动扳机将面前的男人杀死。

“要我详细的和你说说看,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说。”

……我记得,那天的雨很大,窗映出街道的群青,屋檐滑落的水滴,让我出神的注视着,它们一颗一颗的下落,催促着我为每一个逝者祷告。

“说重点!”

……当看到你还有那些居民被那个家伙打晕拖进那栋黑屋时,我还很奇怪,能摆脱种族的劣势入选万国信使的菲亚梅塔还能被这种弱小的罪犯俘虏。

可当潜入到里面后,我恍然间明白了。是你选择了这一切,为了不让自己守护的拉特兰城的居民受伤,所以甘愿去承受那种事情。

太难得了,那时候看见你的舍身而出,我就如同在某个明媚的午后突然醒来,安静的房间,嘈杂的街道。这个世界和自己的理想正在重叠,共生共存即使是即将被撕裂的笑容却像是窗下阳光里飞舞的尘埃,轻得只要一点风就能吹走。心,只剩下感动。

而那个架在你额头上的电钻,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你的意思是,你明明有机会救下所有人。”

……别急啊,听我慢慢说。你让我看到了感动的一幕,我确实也想立刻出手将你们全部救下来。但……呵呵。当共感的天使光环在闪烁,你这个外族的人明显无法察觉他们的所思所想,那你猜猜看他们那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

……他们想的是,“如果她死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得救。”“要不干脆就等他在杀她时我们逃走吧。”“反正是她自己要求替我们受罪的,不如就这样代替我们去死就好了。”是啊,自我保护的意识同时也是一种很强大的自我安慰:在很多个糟糕的选择上人们都是依靠它安然度过的,这是人类脆弱灵魂的把戏。

……所以,我放弃了。这种人真的值得我去救吗?直到那个金属钻头发动打入你额头,以及四溅的献血夹杂着浆水落满堆积灰尘的地面,还有那个痛苦挤出血泪的嘶吼与抽泣声。

……我在想,莫斯提马和蕾缪安是不是也经常用共感将你的感受排除在外呢?是啊,你始终在我的阴影里无法逃脱,期待着终有一日会有人和你讲解这一切,能真正的做到对过去的释怀。可……树上的花开了,春天近了,只是属于你的解答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天,当穿过你脑袋的洞,不在渗血时,那个男人将手指用力的从洞捅了进去,露出癫狂的笑容肆意搅动着你的神经。我不忍直视,但下个瞬间,或许是因为濒死的绝望让你突然挣脱束缚将那人打到在地。

……剧烈的喘息,和你强忍着剧痛的颤颤巍巍的手,将铳枪对着那人的脑袋毫无迟疑的扣下了扳机。可当你转身面向那些平民时,你的眼中为什么是那样的痛苦呢?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无能的愤怒着。我想,其实那个时候你应该看到了吧,那些人闪烁着的共感光环。他们交流别的种族无法理解的情绪,让你仿佛看见了这些年来不断被她们掩饰过去的感情。

“所以,在你已经坏掉脑袋里,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和认知,才用铳枪进行了一场屠杀。”男人闭起眼,说完了这个故事,“怎么样和你想起来的是不是一样。”

她把枪放了下来,走到安多恩身边矗立在这个低洼石台上,抬起那双失了神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夜幕下的这座城市,还有那座最显眼的办公楼。

“怎么样,菲亚梅塔。想听听看当年我背叛你们的理由吗?”他缓缓开口。

“为了你那个跨越种族的共存理想,是吧。”她苦涩的笑着,“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明白这些东西。但你的理想我觉得过于极端了。”

“哦?怎么说?”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番对话。

“你的共存,就是让那些不支持你共存的人去死,是吗?只要让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支持你共存的人,其他人的生命都无所谓。”她闭上了眼睛,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这样的,所以你已经猜到了吧。”他凝视着那栋办公楼,“我已经和蕾缪安说过了。”

“看来已经晚了啊,你又一次背叛了我们。”

“你不也一样吗?”他走到菲亚梅塔面前,指出她手中的手机“如果你能明白的话,这场被时间锁在鸿沟里的烟花就不会将一切带入坟墓了。”

女孩有些差异,打开手机的刹那她便愣住了,那个自己对着蕾缪安举枪的夜晚,通话记录上清楚的写着“菲亚梅塔”自己的名字。

“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安多恩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点开录音——“安多恩,拜托你告诉我——去追吧,追上那个迷茫的自己,以及回到过去那些美好的日子。”

那是自己的声音,而且男人手中的那部手机是记忆中自己所使用的。

理解了一切的少女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啊,原来是这样啊,我一直以来都是错的,我的认知和大脑,一切早就坏掉了啊。”

“轰……轰……!”

远方的办公楼传来剧烈的爆炸,那光亮在夜晚格外的绚烂引人注目,像是东方升起黎明前庆祝的礼花,亦或是,环绕夜空中最亮的启明星。

“蕾缪安……”她愣了神,“这就是你的烟花吗?安多恩”

“是啊,也是我为我自己安排的坟墓。”

他笑了,这个世界只不过是那些可悲的人们希望被神明拯救罢了,就像未长满羽翼的鸟儿掉入深渊,却希望那虚无的光芒照耀其身,在绝境中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的幻想。

【我想要的其实不是什么共生共存,只是想要一个所有人都体面的葬礼。】

“轰……轰……!”

他看着菲亚梅塔,期待能从神情中得到一线哀愁的给养,可……他错了,面对这一切,她抬头仰望着微光破晓的夜空,似是意识漫游在的天际转瞬即逝。

“安多恩……我想……”她突然转过头,露出笑容对着安多恩,“我觉得我应该原谅你了。”

“你……说什么?”男人被震惊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望着那火光四溅的办公楼没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了起来:“我从来不会厌倦落日,因为它是世界在每次黑夜降临之前对众生温柔的抚摸,是这个世界轻声哼唱的小调。因为它永远在那,每一个傍晚你一抬头便是落日,我追不上的人,我失去的人,甚至是我这个人,所有来过世上的人都曾见证过落日。人人都想要体面盛大的谢幕,却又做不到像落日夕阳那般散着温暖。”

“安多恩,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一直认为比谁都要坚强,相信着我们能回到过去的那一天。可如今我才发现自己是迷失方向的飞鸟,无奈漂浮于每个这样的夜空里。而她们的存在仿佛在抚慰我,告诉我自己已经够努力了,在坚持下去就会到达目的地了。”少女,叹了口气。

“轰…轰…轰…轰…!”至今最大的爆炸身在安多恩身后响起,让他忍不住回过身去凝视那为自己的坟墓所燃放的烟花,但……或许这个坟墓已经在她的原谅中化为乌有了。

“然而看来我们还是那个无力的自己,落日还是落日,星星还是星星,我还是我。”少女像是释怀了般,“我就在这个地方,远远看着那里燃烧着绽放的生命,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我们透明的背影,看着彼此的身影挥手相望。但如今都已经化为火焰中的一抹燃料了。”

她的眼中倒映着火光似是等着夜色化作一片朝霞,等着朝阳轰轰烈烈地冲向街道。于是,她将额头上的绷带撕下,将暗红色能够看见脑髓的破洞暴露在这个世界。

“这么说,我的葬礼已经办不成了啊。”安多恩有些不甘心的笑了。

“是的,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她的嘴角继续上扬,赤红色的短发显得愈发显眼。

“那,我在这里是不是有些……”

“轰……!”——“嘭……!”

伴随着最后一声长鸣的绽放,那被突然举起的银白色铳枪也发出轰鸣,径直打穿了刚刚还在笑着说话的安多恩脑袋。殷红的液体粘稠着喷洒满地,火光照在其上有着说不出的意境与深邃。

“是的,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可这种话只有脑子已经坏了的我才会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吧。”她开始讥讽癫狂的吼笑着,“所以,你还是适合这样变成一句冰凉的尸体啊。”

转瞬,她的脸上只剩下落寞与可惜,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爆炸的“烟花”——办公楼上……

****

【其实,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正常,但是不知道能去到哪里。独自背负起过去沉重的锚,只会想要呼吸但这里很痛苦,或许在未来会突然死去吧,但只能仰望黑暗的我,是不懂上浮的潜水者,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死后的归宿】

就这样最后的夜晚如风飘散,我或许在未来仍然能记得安多恩刚刚放的璀璨“烟火”,以及这个似乎结束不了的夜晚。

说起来,自己的心和脑袋坏了之后,好像除了夕阳以外就只见过黑夜了啊……

我长叹一口气,从石台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有一道白色的光亮溶于天边从视线里传来。是,黎明……

从我不正常开始,第一次看见黎明啊。但……很痛苦,像是做了场荒诞虚无的梦,我有莫名想要结束它的冲动,但方法只有一个。

我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因为只有一种方法能结束梦境,换做平常我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

但谁让我现在的脑袋和心上被开了个洞呢?

说着我将铳枪对准了自己的下巴,微笑着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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