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阴村篇:秋叶旧语(下)20(2 / 2)

吾知晓,他们绝不是芈怀桑的对手。只是吾不明白,他击晕众人,不下杀手又是为何?

金秋村的村民顶破天也就是“伏矢行者”,芈怀桑若有杀心,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在万般困惑之下,吾再次化为白雾,闯入了他设下的“境”,盘桓于静心崖的上空。

“行者”一个接一个倒下,人们的脸庞越加变得狰狞,甚至有几分吾的模样。难不成,这就是他口中的“答案”?

吾用灵魂之力传音于他,再次问道:

“盖过情感的欲望,可是你口中的答案?”

芈怀桑维持着“境”,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不是。”

“吾累了,告诉吾答案。”

他又一次没有回答,继续维持着雷火双魂力的大阵,看上去十分小心和谨慎。

看着芈怀桑,吾心中更是不解。他在小心什么?又在谨慎什么?分明就是压倒性的场面。

直至,一位黑衣人突然窜出,强大的灵魂之力瞬间侵蚀了整个战场。

““灭”!”

绿色的火焰,穿透了芈怀桑的心脏,他猛地倒在了地上,没有任何征兆。

须臾之间,那黑衣人自燃起了绿色的熊熊烈火,晃眼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若不是亲眼所见,吾也不是不敢置信的。高等诡术,融魂之力,此人起码是一位“除秽行者”。

金秋村怎会突然出现这种人物?放眼九洲境内,恐怕除帝君以外,也找不出一位能匹敌之人。

可就在那一瞬间,吾看着芈怀桑不断挣扎,他用残存的生命再次汇聚灵魂之力,吾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本,吾以为他准备再次发动反击,可他却汇聚灵魂之力,散去了设下的“境”。

这时,吾才反应过来,在他受袭的片刻内,雷火双魂力的大阵逐渐变得失控,已击杀了数位参赛的“行者”。

(原来他不是要反击,而是要救人。)

(生死存亡之际,他居然还在乎着这个?)

吾忍不住,再次冲他问道:

“他们要杀你?你为何还要在乎他们的性命?”

那一瞬间,吾至今仍然记忆犹新。芈怀桑口中流下滚烫的血液,他躺在血泊之中,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回答道:

“让无根之地不像无根之地。”

…………

后来,吾明白了。肉体只是他的躯壳,灵魂才是他的生命,那个理想正是他生命的载体。

当“行者”杀上静心崖,芈怀桑为何闭口不言,却选择动手?因为他明白人性,多说无益。

当战斗占尽上风,芈怀桑为何点到为此,不下杀手?因为他理解根源,“行者”终究只是牺牲品。

当生死一线之时,芈怀桑为何拼命散去结界?因为他希望,让无根之地不像无根之地。

几日后,芈怀桑躺在一辆木板车上,被数个行者拉到了镇庙堂前。吾不敢相信,芈怀桑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发黑的眼眶、下垂的嘴角,以及凌乱的头发,看着他的遗容,吾想了很多很多。

这里是无根之地,世间之事皆不如自身所愿。他没有成为吾的“器”,也没有改变无根之地。

但是,他改变了吾!那一刻,吾找到了“镇庙神”的意义,找到了鬼神于世的意义!

“让无根之地不像无根之地。”

喧闹的争论声伴随滴滴答答的雨声,短短一句话,改变了村子百年光景。

看着芈怀桑的尸体,吾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器”,索性将芈怀桑的身体收进了庙宇之内。

凡人之躯终要归于尘土,为了保住芈怀桑的躯体,吾试尽了所有的办法,终于根据上古之法造出了肉身木偶。

也就是这时,无业帝君知晓了芈怀桑身死的消息。他没有过问半点经过,也没有再到访金秋村。

他坐于九洲城中,轻轻催动了半丝灵魂之力,滔天巨浪般的泥流已朝金秋村袭来。

待吾回过神时,村子已没有了半点昔日的景象。折损的枫树林地,掩埋的零散尸体,以及破碎的石砖瓦片。

吾倒在镇庙堂内,仅有一息尚存,浑身上下满是伤痕,连化作白雾都无能为力。

不仅实力受损严重,连灵魂之力也唯有零星残存。“吞贼”与“雀阴”当场消散,仅剩“伏矢”与“尸狗”两魄灵魂。

当时,空气之中弥漫着厚重的泥土味,吾意识模糊不清,隐隐听见了无业帝君的声音。

“可知错?”

那是吾第一次感受到了“祟神”之怒,恐慌之下,不敢有半点僭越。

“知错。”

“那就受罚吧。”

至于后面的故事,你应该也能猜到了。

村庄除名,荒凉之地,无人供奉的鬼神,唯有逃难者与马匪光临。

满地金秋变为白骨,大树变为枯木,暖阳变为乌云,金秋村变为下阴村,镇庙神没了姓名……

…………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

庙宇之内,白色鬼神化为白雾瞬移至肉身木偶身旁,然后饱含温情地摸了摸肉偶脸颊,开始发狂地低吟:

“当时吾不懂他的话。明白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吾的分身化为守村人,收留遇难之人,不论善恶,让死村变为活村。这是他的愿景,也是吾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让无根之地不像无根之地。”

画皮慢慢抬起那狰狞面容,望向忱曦并露出阴冷的笑容。

“这是下阴村的故事,也是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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