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寒风迎雪（1 / 2）

我很喜欢下雪，目睹雪花飘落样子，看到雪积菜叶的样子，还有那一户户屋顶被厚雪覆盖的样子，我总有一种喜不自胜、美不胜收的感觉。或许我不是单纯的喜欢下雪，而是独爱那些年的雪。

南方的冬天，雪要来得晚些，来的最早的是风，风是无孔不入的，也是肆意妄为的，面对从远处袭来的寒风，首先冲锋陷阵的便是我门前那几丛光着下身的竹子，也只有它敢挺直腰杆儿同冬风叫板儿，即使竹枝溃败而退，即使竹叶饮恨西北，也阻挡不了它殊死一搏的决心。

冬风来势汹汹，带着必胜的信心，肆虐着枝叶，枝叶间的摩擦发出一阵阵“嘶嘶”声，反而为竹子扬起了战歌，竹子变得更加顽强，纹丝不动的站立在原地，欢快的摆动着赤裸的身姿，对风发起的攻势不屑一顾，仿佛是在嘲笑。

风当然也不甘示弱、永不言败，向竹子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势，但每次都是败阵而逃，索性它便把攻击的矛头指向了我家的房子，以木板作为墙的房子倒是能够无所畏惧，它攻击那样的房子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但对它来说我家那所茅草棚般的灶房就形同虚设了，它总是朝着我家灶房展开攻势。灶房的篾竹板会是第一道防线，但这道防线往往都是不堪一击，它总能轻而易举掠过竹板墙上的孔眼冲进屋内。

灶房里生着火，可能是火盆，也可能是灶台前的火堆，我和爷爷还有我妈经常围坐在一起，聊着家里的光景憧憬未来，希望早日结束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每天都被一日三餐困扰着，惶惶不可终日。穷日子过久了，才能彰显出未来是多么值得期待，那种渴望是多么强烈，美好的画面已经在脑海里面浮现，但却被一股冰冷的寒风无情的打断，毫不留情的吹散。

有时它会从后背袭来，穿越一件由于很少清洗而并不保暖的外套，渗透那件毛线编织的红色小马褂和一件油黑而且起球的内衣，扎进那副太久没有被水淋过的臭皮囊，凉飕飕的，钻心刺骨。

有时它也会从侧面掠过，吹弯那一缕青烟，挑过耳朵，刮着脸颊，带动一阵火热气流冲进眼睛，屋里的人准备躲闪之际，而眼泪却已湿了眼眶，只能不停的挥舞双手企图扇去那缕秌【qiū】人的柴烟，但显然已经无济于事，只好立马起身离开那个“烟熏之地”，等风消停以后才又靠过来坐下。

它终究是会停下的，竹子也会定下来，周围也会渐渐安静，但人们却很痛恨它，痛恨它的肆无忌惮，痛恨它的毫不留情，也痛恨它的随起随灭，痛恨它的变化无常。

我妈会提前围着灶房四周堆满成捆的柴火，或是现砍的生树枝，或是拾回来的干树枝，都是生火做饭的柴火，树枝没有烧掉之前，都会那样堆放，冬天可是抵御它的好办法。堆的柴火是一捆挨着一捆，尽量不留出大的缝隙，否则还是会让它趁虚而入。

在村里，柴火的多寡也会是一种判断标准。房子四周若是堆满了柴火，被村里人或者路过的陌生人看到，总会忍不住夸赞几句，夸赞中还带有一丝羡慕，柴火越多证明主人家越勤劳，除了完成必要的农活儿以外，还有额外的精力和体力弄来柴火，也只有勤劳的人才会有此杰作。

虽然采取那样的措施会把它拒之门外，但也总有漏网之鱼逃进屋内。始终抵挡不住它的入侵，它的入侵也让屋子困不住明火产生的暖空气，那是一种空荡荡的冷。

每当寒风席卷而来，总是会听到屋顶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是盖在屋顶的塑料布发出的怒吼，还好用了绳索将它拴住，不然它指定会做出“出轨”的行为，毫不犹豫撇下那个破旧不堪的屋子跟随寒风的轨迹弃之而去。不过就算它迫于外力忠于屋顶，最终也难逃被抛弃的命运，长期承受着日晒雨淋和风雪的蹂躏，它会变得越来越脆弱，再也发不出那清脆作响的声音，直到粉身碎骨才会被我记起。

我想它应该是庆幸的，它虽然被拴住了一生，却用它的一生护住了屋顶，让我不会风餐露宿、寄人篱下，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但我可不会因此而心生感激，解开绳索也没有放它自由，而是把它支离破碎的身体从屋顶清理下来，也许会有零星的几块碎片仍然执着于它的使命不肯离去，但是它的躯体却早已溃烂，只是灵魂还在坚持。我试着把它捡起来扔到地上，却是一碰即碎落了个空，掉在地上的塑料布渣会被我扫成一堆，然后用撮箕或者火铲扔进火堆化为灰烬，以此来了结它的一生。火堆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冬风只在初冬时节盛行，可能它的到来并没有恶意，也许只是来完成报时的使命，提醒人们提前做好过冬的准备，如果它是悄无声息的来，大概是会被人忽视的吧，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让人不知时节、不分春秋，更不知今夕是何夕，岂不是苟活于世枉为人。它的使命完成便会离去，它的离去也是一种提醒，提醒人们即将进迎来晚冬。

晚冬是农历十二月份，在当地，晚冬是很少下雪的，一般都是在“四九”前后。

在当地人口中总是会听到一句农谚：“三九四九，冻死老狗”。起初听到那句俗语的时候并不理解其中深意，后来去网上查了才知道，那句俗语出自一首“数九歌”，这首歌完整的歌词是有五句，但是当地人只念叨这一句，可能是只记得这一句，多半是因为这句有“老狗”二字听起来有点特别，才会让人耳闻则诵。

“数九”又称“冬九九”，是民间一种计算寒天与春暖花开日期的方法，一般“三九、四九”时最冷，是一年中最冷的时段。当数到九个“九天”也就是九九八十一天，便春深日暖、万物生机盎然，也就是春耕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