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起（2 / 2）

风起双手支在柜台上，头伸向窗外，对刘叔远去的背影大喊：“那谢谢刘叔喽！”

刘叔潇洒地摆摆手，踏在离地半米的“飞板”上，像泥鳅一般钻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风起住在福兮城西郊的棚户区，一个垃圾回收站，地势稍高，这一带都是用五颜六色的彩钢瓦搭起来的棚子，门前一条小路蜿蜒向下再向上，如同脊骨一般将这里与极远处的摩登大厦相勾连。

此刻大半个棚户区尽收眼底，花花绿绿的房顶如同蝴蝶的翅一般微微颤动，嘶嘶嘶的响声令风起浑身愉悦。

邦邦邦——

隔壁的具有纳米尼亚血统的妇女贝蒂正蹲在门前洗衣服，手里的棒槌不断敲打着地上的红裙子，明艳而又浑浊的废水顺着小路流到坡下，行人们或踩或避。

“贝蒂姐洗衣服呢？”风起和气地问。

贝蒂转过脸，努力挤出一道微笑：“是呀。”继而垂下眼帘继续劳作。

贝蒂约莫25岁，皮肤蜡黄，面颊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今天穿了一件宽大的枣红色连衣裙，连衣裙上印着白色的枫叶，即便如此，也能瞧见其腹部微微隆起。

怀孕了，9个月。

“今天感觉怎样？”风起问。

“很好呀。”贝蒂答。

“佐夫哥快回来了吧？”

贝蒂不假思索地说：“快了，下周！”

“太好了！”风起打心底里为贝蒂感到高兴。

此时两个两米高的货运机器人扛着一摞木板铿锵从档口前方经过，棕皮肤的管事跟在后面，叼着水烟，歉意地吸着，乳白色的烟雾升上天空。

两个身着简陋的小男孩追逐撵打，速度极快，险些撞到机器人。

“嘿！慢点，孩子！”管事驻足提醒。

“嗨！风起！一块来玩呀！”落在后面的孩子招呼风起，显然觉得风起不会答应，一刻不停地跑到坡下。

“哦！我在忙，改天！”风起伸长脖子回应，而后对着管事礼貌地笑了笑，好似为两小孩的冒失致歉。

管事脱帽致敬，不停留，叼着水烟跟在机器人身后。

铿锵，铿锵——

机器人行至坡下，风起看了看天。

乌云密布。

风起知道不会下雨，自他出生后天儿就这样，阴沉沉的，看不到太阳。

这是一个不见太阳的城市。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股浓重的咖喱味，这是从街角印度人阿里开的饭馆飘来的。

风起极目远眺，远处的高楼大厦直插云霄，仿佛倾泻下来的瀑布，楼身包裹着一条条花花绿绿的广告，广告上排布着各式的文字、各色的面孔、各异的产品，一个巨大的美女投影在最边缘的一栋大楼上，比大楼还高！

是Eve，一个妙龄女子，具有古印尼血统，小麦色的皮肤、深邃的眼神、一头粉色及肩短发、齐刘海，配合两片如水蛭般饱满的嘴唇，性感至极，此刻注意到风起的注视，转过脸来，极为诱惑地给风起送来一个飞吻。

“youareagoodboy.”Eve说。

风起仿佛受到致命一击，耳垂泛红。

与此同时福兮城各处都上演着这一幕，或少年，或中年，或老年，只要看到这个投影，人们的脑海都会响起Eve黏腻的嗓音：youareagoodboy

Eve，信实科技公司的产品，能满足男性任何幻想的机器人。

“只要30万，就能找到你的初恋！”广告词如是说。

风起摇摇头。

Eve注意到风起的沮丧，曼妙的躯体绕着大楼转了一圈，纤细的指头从大楼顶端扫过，最后一个利落的起跳，坐在了大楼顶上，她将健美的双腿翘起，而后将胳膊支在大腿上，下巴搁在手掌上，含情脉脉地看着风起，仿佛在说：“你怎么了？”

胸口的一对软物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

风起无奈地笑了笑，把脸转到一边。

他可没有30万！

此时一辆飞船从天空飞过，巨大的气流吹得房屋哗啦啦的响，风起眯眼，只见棚户区上方划过一道鸟状暗影，暗影最后在极远处一栋大楼前停下，喷吐出一群身穿制服的男男女女。

风起将头上自制的飞行员眼镜拨下来，远处的风景急剧放大、清晰，但见这些男男女女个个风姿卓越、气宇轩昂，每个人都佩戴着信实科技出品的塑造4.0——一副耳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生活在福兮城上城区。

“上城区是什么样子呢？”风起疑问。

无人回应。

随着飞船巨大的轰鸣声散去，棚户区重归平静。

风起所在的档口仅是垃圾站的一部分，因为自小接触电子元件，风起就在闲暇之余帮附近的邻居做些修补的活，也都简单，以修补低端卡片居多，档口外面的墙上挂着一小块黑板，黑板上用红色的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八个字：“修修补补，以物换物。”右下角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卡片以及一个卡通机器人。

小档口平常一天也就三两人光顾，多则五人，刘叔是今天来找风起修补卡片的第五人。

风起看了看街道，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了吧，就把档口关闭。

流明石在暗影里发出明亮的光，蓝莹莹的，将风起的房子照得通明，平常人会将其作为照明石使用，其实这也是制作二星能量卡的一个材料，不过需要磨碎，搭配其他材料使用。

风起尚无制作二星能量卡的能力，老实说制作一星能量卡对他而言也是磕磕绊绊，于是他像平常人一样将流明石放在房子中央用树枝缠绕的灯托里当作照明使用。

风起的房子很简单，20平米不到，一张床、一张操作台、一张桌子、两张板凳、一个木头货架，墙上铺了蓝调的壁纸，狭小之余又有一丝竭力营造的温馨。

货架上放着风起自制的小玩意，有机械熊猫、机械飞鸟、机械恐龙、机械海豚，还有收集来的各种仿生人的器官，诸如手臂、心房、牙齿、手臂之类。

一小盆明黄色的雏菊摆在饭桌上，叶子有点蔫了，然后配合流明石倾斜下来的蓝色光辉，还是美丽。

叮咚、叮咚——

挂表响了，三点了，到做饭的时间了，风起正准备动身，不料档口的窗户被敲得咚咚响。

“谁？”风起问。

窗户的缝隙间显出一个瘦高的黑影。

“我！”

“哦。”

风起打开窗户，鼠的身影闯了进来，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一双戴满金镯子的手臂搭在柜台上，纤长的手指挑逗了一下垂下来的风铃。

“打烊喽。”风起说，声音之中夹杂了一丝不在意。

“哐我？”

风起知道鼠有求于他，绷着脸说：“怎么了？”

鼠嘿嘿地笑了，说：“有个事你得帮帮我。”

“啥事？我只会小修小补。”

“我寻得就是小修小补的事。”鼠说，说完看向旁侧，用桃花眼勾了勾，嘴里柔声细语地道了声，“过来吧，不用怕。”

而后一个俏丽的女人出现在风起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