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独白 23(2 / 2)
但是,一个深夜里寻找陌生人对话的人,心里该会有多么孤独?
这种孤独恰好被我咀嚼过一遍又一遍,吐出来,索然无味。
所以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第二天,我载着她在浚县古城转了一圈又一圈。
古老的城池陷入地底,新生的苔痕将青砖古瓦吞噬殆尽,历史已经过去,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我们都没有开口停下。
从那一天起,一有空我便去见她。
我是闲暇的人,没什么本分工作,她却是有工作的人,那时并不懂为何每次我去,她都能“有空”来见我,现在我终于明了,但是我已经把那个该听我说谢谢的人弄丢了。
她和我待了多久?一周?还是一年?
我已然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每次我和她一起出去的时候,我们并肩而行,谁也不说话,但气氛却很美好。
和她分别后,回到家我总要躺上一会,我觉得那时的床格外充实,安适,是柔软的湖面,我静悄悄沉下去,在每个秋日黄昏,怀揣着思念小憩。
醒来时我总会打量房间,窗帘上绘着许多棕色落叶,各种飘坠的姿态,和秋天很相宜。淡黄色杉木地板,淡黄色书桌。蓝色曲颈台灯。圆圆的挂钟,荧光绿的指针,很久以前就不转了,毫无缘由地一直挂在那里。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爱上她,但是每次醒来时,我总是很想她。
她终究是要回北京的,我送她进车站的时候,幻想自己是最后的骑士,牵着自己的公主。
骑士怎么可以要求公主停下呢?我有我的职责,她同样有她的。
候车厅人潮拥挤,我站在外面目送着她远去,没有说出口也好,这个世界不缺胆小鬼。
她却并不转身离开,检票口开始播送列车的车号,我记得那是她的列车,我有些着急,朝她迈出了一步。
她忽地笑了起来,在玻璃上轻轻呵了一口气,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她朝我慢慢对着口型。
“我喜欢你。”
她没有错过这趟列车,我也以为我没有错过这辆驶向我余生的列车。
我和她保持着联系,我听她抱怨上司的凶神恶煞,听她说起北京弥漫的雾霾,听她说地铁里的人潮拥挤,听她谈起下班时看到的黄白相间的大橘猫,听她说后海没有海,听她在夜晚轻轻说想我。
我的生日是六月三号,一五八二年的六月三日本能寺之变发生,家臣明智光秀於京都本能寺突袭主公织田信长,一九九四年的六月三号自由法国成立临时政府,二零零八年的六月三号贝拉克·奥巴马成为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一九八七年的六月三日,这个世界来见我。
她说没有买到车票,我佯装没事,其实心里偷偷地想念她。
我坐在桌子前,望着那块蛋糕,我突然想起她,我突然觉得好难过,我始终认为站在这儿的应该是两个人。
有人拍了拍我肩膀。
我扭头,此生再没有忘记那张如花笑颜。
她总是开这种小玩笑,说我傻乎乎的,我第一次赞同她这个观点,我真是傻乎乎的,她怎么会不来呢?
第一次过生日如此仓促,我几乎是半轰走了所有朋友,只想和她过二人世界。
我说我很想她,她嗯嗯点头,然后朝我脸上抹奶油,我并不躲闪,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重复着我很想她。
她朝自己脸上也抹了一点奶油,然后亲吻我的侧脸,小声在我耳边说,我也很想你。
晚上她没有任何忸怩,大大方方地抱着我,只是坏笑着开口,我大姨妈来了。
我整夜整夜抱着她啃,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这是唯一一次我明明没有做,却不孤独寂寞的夜晚。
她回北京的时候,捏着我的脸,轻声开口,我第一次给你了。
她是个骗子。
我也是。
过了很久,我带她去见我的父母,她长得正是我心里的模样,但是也许是婆媳之间天生的不对付,我的母亲并不喜欢她,说她有点矮。
我尽力不对她表现出我母亲的评价,但是敏感细心如她,她又怎么感受不出来家里的氛围呢?
她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孤身一人在大城市里打拼的女孩,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爸妈是不是没看上我?
我是个骗子,但是我第一次没有选择撒谎,我沉默着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知过了过久,我还是说出了口,我记得那天我在手机上简单地打出了一句话,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十一个字,她回了我三千个字。
第二天,我起床去店里,她在楼下等着我,她似乎一夜未睡,化了妆也难掩远道而来的风尘仆仆,从鹤壁到京北五百四十公里,她有五百四十种理由抽我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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