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遗迹 3（1 / 2）

白茫茫的雾终于散去，一扇孤零零的门立在道路的尽头，突兀得像是一道神话里的异界之门。

门宽大得让叶翔想起了《圣经》里的一段话。

“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腰间插着罗马短剑的叶翔咬牙踏入大门，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他忍不住轻叹出声。

上弦月被黑夜和灰雪切割，白森森地浮游着，好似一只被折去翅膀的飞鸟。被耸天的血气照耀得羽毛宛若银白的夜枭低空惊旋，追击从血海里窜逃的猎物。

肃杀的乌云遮蔽了苍月，灰雪漫天落下，雪中埋着火种。

雪花轻轻柔柔地落在废墟上，宛如一场舞剧谢幕后的寂寥。

大块的水泥、裸露的钢筋构建了叶翔眼前连绵不断的废墟，仿佛置身于末日浩劫后的人类遗址，只有一些随意丢弃的生活垃圾才能感受到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

苍白的月光照在这片被城市遗忘的土地上，大片大片脱落的表皮让离他最近的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破碎窗户上的玻璃被尘土覆盖，窗内仍是人们离开这里时的装潢，四十瓦的白炽吊灯裹满了蛛网和尘埃，没有带走的木质桌子上探出许多蘑菇，承接着墙沿的漏水。

就好像那些年并不存在，仿佛他们从未来过。

“不是说好赛博朋克么？怎么是末日废土？”叶翔喃喃自语，猎猎夜风吹得很紧，扯着衣领两边，一直扇着他嘴巴子。

“傻站着干啥，这么大的风吹得也不冷？是指望着天上掉下林妹妹不成？”一个雄浑且中气十足的男声从叶翔身后传来。

叶翔扭头看去，中年男人浑身破破烂烂，戴着一顶滑稽可笑的矿工帽，身上披满了废弃塑料布，内里罩着一件看不出原样的袍子，活像是刚抢劫了塑料大棚的法外狂徒。

“你就是我的队友？”叶翔想起全息投影消失前所赠与他的新手奖励——我会直接把你传送到你的队友处。

“鄙人张永强，叔比你大，叫我强哥就好。”强哥十分自来熟地揽住叶翔的肩膀，“以前是个厨子，现在也是。”

“我叫叶翔，还是个学生。”叶翔忍住推开强哥的举动，他这一身破烂不止充当了他的迷彩伪装，还兼职生化武器，味道让人一言难尽。

“那女人应该也和你逼逼叨叨过了吧？”

叶翔知道他说的是全息投影，于是便点点头。

“我可等你好久了，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咱哥俩唠唠家常。”

强哥绕到一堵废弃墙体的背后，暗门藏在地下，那简陋的入口看上去和藏土豆的地窖没什么区别，强哥一马当先，迫不及待地往里爬，叶翔紧随其后蜷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黑暗中叶翔辨不清方向，直到强哥打开矿工帽上的电源，他才得以看见这里的全貌。

穿过长长的隧道，便是一扇紧闭的铁门。

这里哪里是什么地窖，这里简直堪比二战时期的地下堡垒，没人知道城市外围的机械仆群什么时候就会开进来，于是那些普通人便合力在这座城市的地底下掘出了大大小小的堡垒，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是否走出了地堡，也没人知道堡垒之外是否真的有他们所渴望的世界。

“你往后稍稍，哥找到这里时，尽管这里连个人毛都没有，鬼晓得这里咋还有防御措施。”强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他一边叼着烟一边站在铁门旁朝安保装置输入着密码。

“抽烟嘛？”

“谢谢，不抽。”

叶翔注意到，仅是强哥站立的地方就有不少凹陷的小坑，他猜测那应该是子弹留下的弹孔。

没等他靠近摸索弹坑，强哥已经输完密码。

战争与杀戮的机器，在时间的流逝下，零件腐朽出现了破损，齿轮的转动之间满是坎坷，机器发出腐朽的咔嚓声，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平滑的转动，铁门开启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叶翔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

强哥居住的地方略微有些豪华，大概和狗窝一个级别。

满地都是劣质的手卷烟烟头，空酒瓶滚在一起像是紧紧依靠的保龄球，味道古怪的黑色残渣充当着头顶灯泡的粘合剂，昏黄的四十瓦白炽灯显然接触不良，光线闪烁如同有生命的心跳。

“我本来在家里打《艾尔登法环》，正准备烧树呢，我寻思老ass烧了这么多年，你梅琳娜算老几，轮得到你抢着烧，结果鼠标点歪了，点成同意她烧自己，我那个气啊，准备读档，结果机子黑屏了，去看机箱的时候没注意里面正在冒烟，大概是漏电了吧，醒来我就到这了。”

张永强一脸惆怅，似乎仍旧沉浸在梅琳娜烧树的悲伤中。

“我是运气不好，在外国遇上个新手抢劫犯，枪走火了。”叶翔盘膝而坐，他有点饿，但不好意思开口要吃的。

“还是个留学生，海归啊！”强哥一拍大腿，嘴里的烟落在腿上，烫得他怪叫一声，连忙又将烟重新塞回嘴里。

“混日子的水大学，只要钱给到位，哪怕塞条狗，校长都给发毕业证书。”叶翔摆摆手，颇有种过年在母亲催促下不情不愿和亲戚打视频电话的感觉，大家都喊他大学生，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大学生，屁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