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备份(2 / 2)

《大荒志·庠序策》开篇有载:“六桥横空,万民蚁聚。帝御宇多年,眼见四方云来,盘桓不去。哀民生之多艰,遂偃华盖而论道。是日,天花乱坠,地起金城。帝降座亲题庠序,谨与民教化之义。”

虽通篇不见刀兵,但掩在卷后的,不知又是多少腥风血雨,滚滚头颅。

因为庠序城在大荒之中的特殊地位,当地的百姓难免生出些矜骄之气,这既是居于首善之都的自信,也和城内学子自由论政的风气不无关系。

每当夜幕降临,城内反而活了起来。百姓卸下担荷,学子释了书卷,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或于茶座之中,或于酒楼之上,推杯换盏,闲话家常之间,难免要评论一番时局。方才头角峥嵘的是临河学院的学子,现在指点江山的或许就是城东卖梨的货郎,白日里在阡陌间挥汗如雨的老农也跃跃欲试,正在端茶倒水的小二说不得也要舌战群儒。满城灯火,街谈巷谚,民不畏威,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真个好一副盛世奇景。

天庭动乱,群仙授首,这种大事,自然让今晚的庠序城更是灯火通明,物议汹汹。

城东的临彦酒楼,因为临近彦行书院而得名,传闻幕后老板还有点书院的背景,所以这里自然而然成了彦行书院学子聚会的好去处。既然挨着书院,莺歌燕舞肯定是少不了的。酒楼的大堂里常年有乐师演奏,或是琴瑟,或是琵琶,大家或许称不上,但佐之佳肴美酒也足够了。

想要更好的,当然也有,楼上雅阁有请。

真正的莺歌燕舞自然是关上门来欣赏的,一唱三叹,羽衣蹁跹。若你还想听听那弦外之音,又是另一说了。两情相悦的话,书院自然不会管你,若只是一厢情愿,那最好收起你的想入非非,毕竟酒楼的小二早就学会了一招——“告老师”。

所以,来酒楼吃酒听曲的学子真可谓文质彬彬,举止有礼,不愧是彦行书院的高足。

此时的临彦酒楼,正是一日间最灯火辉煌的时候。

三层,听海阁。

十几个身着青衿的学子围坐一桌,桌上的佳肴美酒停了许久,花厅里的轻歌曼舞也到了最婀娜之时,但今晚众人的热情似乎都不在歌舞酒肉上。

“徐学兄,你的消息向来最灵通,你跟大伙儿说说呗……”

“是啊,跟大伙说说……”

众学子听闻,纷纷看向正位。

正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相貌英俊,且笑容格外亲切的年轻学子。

徐学兄闻言,未答先笑,连连摇手。

“消息灵通称不上,只是平时好交几个朋友罢了。”

谦虚了一番,徐学兄接着道:“我也不比你们多知道什么,只听说天庭苦废帝久矣,北天帝领诸侯拨乱反正,废了帝后,今都已伏诛了。嘿嘿,官面文章谁不会做!我还听说,今天授首的废天帝,还是今上的远房亲戚呢!”

众人听闻,皆露出惊容,这个劝酒,那个夹菜,哄徐学兄细说一番。这个颇有点江湖意气的徐学兄却不肯再说。

众人再劝,徐学兄只是推说不知。

“也是前日和二公子吃酒的时候,席间听他说起的,他没细说,我也没有深究。”

说到这份上,众人哪能不知,徐学兄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哪是没有深究,分明是敬陪末座,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哪家的二公子?”有不明所以的小学弟问起。

“还能是哪家,自然是城主家的。”

“城主府里的二公子,翟冲。”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这个说二公子礼贤下士,那个说二公子名士风流,倒把徐学兄晾在了一边。

“他呀,呵,那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翟家的架子搭得大了,这点消息还是有的。”

一个干干瘦瘦、皮肤黑黄的学子桀骜的说。

话里话外,对翟冲倒不像其他人那么追捧,甚至对翟家也颇有点不以为然。

有那机灵的,纷纷问道:“怎么?张学兄可是有什么内部资料?”

“学兄出身鞠陵张氏,肯定见识远胜我等。”

“是极!是极!我可还听说,学兄有个在藏弓楼任管事的族兄,想来是从他那得的消息。”

张学兄高深一笑,道:“哪有什么内部资料,我了解的还不如徐学兄清楚,那可是城主府出来的消息。”

有那不知所谓的,竟还能顺着往下说。

“是啊,从城主府传出来的消息,八九不离十。还是徐学兄消息灵通。”

“既然是今上的远亲,怎么不见我大荒的勤王之师?

堂堂圣朝,洪荒正统,见兄弟之邦为乱,竟毫无作为!七大书院呢,新旧八派呢,十大世家,四方鬼帝,朝中的三公六宰呢,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

不知这位仁兄是真呆还是假呆,是真傻还是假傻。说他真傻吧,对各方势力倒是如数家珍,说他假傻吧,却又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反正同学少年,口无遮拦,大家哈哈一笑,第二日便忘了,也没人当真。

类似的对话,不知要在今晚重复多少次,不知有多少人附骥攀鳞,有多少人作皮相之谈,又有多少人能烛见万里。

书生自有书生的意气,贩夫走卒也有贩夫走卒的狡黠,只要是在这庠序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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