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桥(2 / 2)

诡异还没完,只见这些亡魂,喝了假酒,居然真醉了。

他们东倒西歪的站不住,竟然从身体里晃出了更多的水,水流一渗出来,就止不住了,最后像泉眼一样不停的往外涌。

短则一两分钟,长的能淌个八九分钟,完全跟身体不成比例的水量,哗哗的往外流。成百上千个亡魂一起往外滋水的场面,既有趣又诡异,难怪能形成瀑布。

想来另外五座桥上的场景也差不多。

这些亡魂身体里泄出来的水止住了之后,像如释重负一样,连神态都放松了几分,王左甚至看到有几个步履轻松的,下桥的时候竟然还交头接耳说起了悄悄话。

王左这时才注意到,平台边上也立着块碑,上面写着“酴忘台”。

王左心底渐渐升起些明悟,这些亡魂身体里冒出来的流水,是他的前尘往事,也就是他的记忆。

在这洪荒的背面,死即是生,生即是死。失了记忆,变成了一张白纸的亡魂,相当于新生的灵。

难怪过了桥的人群,竟有种熙熙攘攘的生气。

...

“失了记忆,我还是我吗?

“忘了父母,忘了妻女,忘了所有的家人朋友,连以往的经历也全都忘了,他们对于我来说就算是死了,不,是根本不存在了。

那我呢?我对于他们呢?我对于他们或许就真的是死了。起码我已经不再关心了。”

想到要彻底告别过去,告别自我,一股强烈的恐惧彻底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浑身颤抖,连怎么站上酴忘台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已经看到一碗酒端到了面前。

抬头看,这个货郎却是个面目凶狠的黑汉,满头满脸乱蓬蓬的头发胡子,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对王左的迟疑,显得很不耐烦。

就像明知在做梦,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一样,无论王左多么想开口求饶,嘴巴颤抖着就是无法发声,毕竟说话这回事,他已经忘了太久。

他的眼睛里倒是很明显的露出了乞求的眼神,这时也无需多余的话了,只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他浓烈的恐惧,和赤裸裸的哀求。

那大汉不屑的嗤了一声,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右手一空,登时就伸了过来,捏住了王左的下颚,左手端着碗作势就要灌他。

王左愤怒的反抗,既反抗这大汉,又反抗着自己的本能。最后只是很无力的左右摇着头,嘴里倒是能清晰的发出声音。

“唔……唔唔……”

他大概是要说“不”。

他竟然在说“不”!

声音虽然轻,但在悄无声息的酴忘台上,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这大汉的左肩膀上。

倒是止住了这大汉的暴行。

却是个年轻俊俏的货郎,像个书生多过像个货郎,货篓背在他身上就像书生的箱笼,腰间挂着酒葫芦,更显得他的潇洒不羁,左手端着酒碗,仿佛正在对月吟咏。

他就这样笑嘻嘻的凑过来,也不看那黑汉,只是打量着王左,嘴里嘻嘻笑着。

“嘻嘻,你又遇到个有执念的?”

眼睛看着王左,确是明显在跟那大汉说话。

那大汉斜睨他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书生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的,转过头对大汉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怎么不关我的事呢?”

突然拉起王左的手,细声细语的对那大汉说:“把他给我吧”

大汉无可无不可,倒是放开了捏着王左下颚的右手,“你要他干嘛?”

书生笑着说:“给屠山呀,他早上还托我给他物色呢。”

说着也不管那大汉答不答应,抬腿就走。

王左喜不自胜,也不顾这油腻的书生还牵着自己的手,赶紧低头跟了他去。

那大汉看着王左的背影,凶恶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悲悯。

再细看去,好像也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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