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2 / 2）

羽唯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离开越野车，可随着坑底的视野一点点开阔，她的心就不断下沉，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一般，呼吸愈发困难，就好像被谁扼住了咽喉。

将军此时也下了车，副手则到后备箱拿了一串绳索。

羽唯就站在坑边，后面走来的将军还提醒她不要太靠前。

羽唯就这么安静立着，突然就跪在了地上，然后翻身一跃就朝着坑里跳了下去。

副手刚好从后面跑过来，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心情那叫一个酸爽，而那个将军则是摇摇头，往前迈了两步，站到了沙坑边上。

将军早在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十分钟对于流沙足够了。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倔，他站在坑边招呼副手赶紧过来。

后面那些车上的人约莫有二十多个，他们也陆陆续续拿了绳索铲子之类的走了过来。

可最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羽唯跳了下去，却发现脚下的沙子是实的。连带着看到这一幕的人也都愣住了。

“小姑娘，救不回来了。”饶是将军一路上都说着安慰的话，此时也盖棺定论。

副手看着眼前的一幕，叹了口气，把绳索带回了车里，然后给研究院发消息。

“给我个铲子。”羽唯的声音带了点委屈，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将军瞥了一眼一个拿铲子的军人，然后一把铲子就被扔了下去。

羽唯挖了一铲子，可周围的沙子又很快把这个坑填上一多半。

她的铲子越来越慢，可坑还是被沙子不断回填。

将军静默看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闭上了眼睛。然后从手下手里拿了把铲子，一手撑着坑边就翻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也都跳了下去，他们挥舞着铲子，可还是徒劳。那些沙子流动性太强了，挖一铲子还能回填半铲子。

这时副手汇报完跑了过来，却看见大伙都在挖坑。副手深深看了一眼羽唯，跑到将军旁边：“研究院的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已经带着大型机械在路上了。”

一小时后，将军放下了铲子，走到了羽唯身边，拍了拍她。

可羽唯自顾自挖着，没有回头。

她只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泪水，她只是怕自己一出声就忍不住哭出来。

将军没有为难她，也开始自顾自讲故事：“曾经这辆车上还有一个警卫员，她很漂亮，很坚强。我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互相知根知底，却正因如此，我发现我理解不了她。

“她明明志向是医生，却非得坚持入军校；她明明有一身才艺，却非得得来到不熟悉的战地拿起枪，见证人类最残酷的一面；她明明气质高雅从容，却要整天和一帮口无遮拦的男兵相处；她明明美若天仙，却非得在烈日下染黑皮肤做着各种堪称作践自己的训练。”

将军的语气有了一丝动容：“她明明是九天谪落凡尘的天使！却非得来到我的身边做我的警卫员！”

“你和她很像，和我也很像。”

“我们一群人都该死在边境的沙漠，可她坚持要为指挥部断后，可断后没有意义，敌人机动性比我们高，火力比我们猛，人数比我们多，我们本就该是团灭的命，能让敌军小股部队穿插进来本就是我的失误。”

“可她说周围有一处大型流沙，可以让敌方机动部队损失惨重。而流沙中有一条安全的小路，可当我们想替代她去时，她却死活不肯交出流沙的位置，可就算知道了流沙的位置，口头也不能描述安全路径怎么走…”

“天平的一端是她，另一端是整个指挥部。我选错了，我选哪一边都是我选错了。这个局面本就是我的失误。”

“她临走前贴着我耳朵给我说：笨蛋！告诉你个秘密…诶？算了，等我回来。”

“她成功把敌人的机动部队全部骗入了流沙，可敌人是精锐，队里有多个精确射手。”

“我们无从揣测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等我们外围的大部队赶回来合围的时候，我们只看见一株千岁兰上布满了细碎的血点，她就是在那里被击中的，那是一条整整二十米的血痕，而血迹一直延伸到流沙深处。”

“我当时疯了一样，完全不管正面战场还在作战，我交出了兵权，带着警卫连在这里挖了三天两夜，那些被她所救的指挥部成员也是如此，他们跟着我挖了三天，可算找到了她的遗体，我们在荒芜的沙漠上挖出了一个比现在的场景还要大的坑，把流沙都挖尽了，地下水都挖出来了。”

“当年我还是战区总司令的来着，他们以临阵脱逃的罪名，送我上了军事法庭。所幸我的朋友也够多，这才只降了两级，从上将到了少将，实话说，这相当于我的人生倒退了十年。”

“讽刺的是，那个秘密并非秘密，反而人尽皆知。

“我余生都在赎罪。而你，我会以能力所及尽可能帮助你。只为你不留遗憾，也为我不留遗憾。”

天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噪音，将军知道这是重型器械来了，招呼着所有人离开沙坑，保障机械设备的正常运行。

首席就站在挖机的顶上眺望着。他没开他的越野，他的越野就在眼前的坑里，他反倒是上了一个挖机的车顶，单纯挖沙并非没有更好的机械选择，只是这样可以在保留效率的情况下，有希望还能保留一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