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Merlot5(1 / 2)

去机场接人之前,宋小路在小北山的老别墅里搓了三小时麻将。

跟他一起打麻将的是他的小学老师,一位六十多岁的白发老太太。老太太喜欢搓麻,他之前就打着切磋牌艺的旗号请过几回,这一次终于请动了。

别墅虽老,却处处讲究,老太太边走边看,偶尔看一眼旁边的小年轻,五官舒展,长相可谓周正,和小时候毛毛躁躁的样子着实不太一样。

以前两家人做邻居的时候,宋小路是她班上的学生,还是班里最闹腾那个。那时候把她孙子打出一脸鼻血的,就是这位上蹿下跳的泼猴儿。他自己也还记得,见面就说老师谢谢您当初网开一面,不然今天您见到的估计就是四根手指头的我了。

当初她这位老师兼被打人家长,被他求着拜着,说宁愿绕操场跑100圈也别请家长。她知道他家家教严格,不过是一还不懂事的小毛孩,又不单是他一人的错,最后是她松了口,打架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她原以为宋小路能言善辩,何况今天是他有求于人,可他却意外沉默得很,看上去很不得劲。

她在别墅的长廊上停下,示意角落里一株大花盆:“腊七腊八冻死寒鸦,今年还尤其冷,你这凌霄虽然耐寒,可要是不好好护养,怕是挺不过这个冬天。”

宋小路微微一怔,冲院子里一指:“您看,那儿建着暖棚呢,等再冷一点我就给它搬进去,没事松松土,天晴再晒晒太阳,这样总不会出问题吧。”

老太太笑了,“你这院子里也没养什么别的,专门搭个暖棚可不划算。”

她话里有话,冲着宋小路笑一笑。

她对宋小路还算有些了解,年纪轻轻却大有作为,是近几年淮清地产行业有名的人物,听说以前是学葡萄酒的,后来不知怎么做回家里的老本行,公司不过接手三四年,就压过不少老字号,稳稳盘踞在了产业头部。

他手里囤了不少黄金宝地,最近他可劲儿想从她家手里拿走的那块,却远在老城区边边沿沿。她觉得纳闷儿,那地放十年前还值点钱,可现在大家都挤破脑袋去新城区搞开发,早看不上那些老的旧的了。他倒好,为了这么块地,跟她孙子谈不成,就改来联络她。

她家始终犹豫着不出手,不是价钱谈不拢,而是担心他把那块地给毁了。

宋小路确有赚大钱的本事,可完全不是改地建房的那块料儿。也不知是他不上心还是故意的,抑或是飘得找不着北了,什么地到了他手里,建出来虽不至于块块土得掉渣,但相比远舟地产以前的作品,品相实在相去甚远。

老话说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重要的是实际内容,远舟地产以前干的就是这事儿,可到了宋小路手里,他偏偏反着干,一味地把功夫下在包子褶儿上。远舟确实因此渡过了危机,赚得盆满钵满,可攒了十几二十年的高品质口碑也全砸在了宋小路手里。

是以说他名号响,不如说是顶风臭八百里。线上线下骂他的不在少数。

她说这事儿不划算,是觉得这块地不值得他这么下功夫,可他态度坚决,就差直接说那地他非要不可了。

宋小路笑着说,“划不划算的也不是现在就说得准,真要计较这么多,您猜猜这花盆里的土是哪里来的?”

她仔细瞅两眼,“我还真没见谁用这样的土养凌霄。”

宋小路带着她往里走,“这土是从波尔多带回来的,本来种的葡萄。”

她愣了愣,原来他以前还真是卖葡萄酒的。又问:“你这凌霄养几年了?”

宋小路想了想,“六-七年吧。”

冬日里的穿堂风从对面吹过来,他被冻出个哆嗦,吸吸鼻子搓搓手,把老太太请进了屋里。

屋里已经有两位在等,一个周黎辉,还有位朋友是周黎辉请来的麻将老手。四人围坐下来,宋小路提议按上海麻将打,老太太就是上海人,以为他是故意迎合她,嘴上却没反对。

她问宋小路:“你在上海待过?”

他信口就来,“最近一回在和平饭店的茉莉酒廊听了会儿古筝,吃了块手工巧克力,不管饱,最后还是跑去梅陇镇广场吃了川菜。”

“没常住过?”

“没呢。”

事实上这几年他去上海出差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手上也有几块地要管。来回实在折腾,他却乐意跑来跑去,偶尔一住就是一个星期。他妈经常因为这个念他,开玩笑要他待在上海别回来了。

牌场如战场,他提醒自己专心,可没多会儿心绪又飞出去老远,正准备把手里的牌扔出去,手机忽然响了,回头一看,是他妈裴小凝。

他起身出去接电话,对面上来就问:“你在哪儿呢?”

他想着是不是把什么事儿给忘了,对面主动给他提了醒,“去机场接绮遥,这事儿还记着吧?”

他笑了声:“您布置的任务怎么能忘。”

裴小凝不吃他这套,“现在也该出发了,没有让人等的道理。你们年轻人现在应该还时兴送花吧?花要不行,你再看看别的。”

他并不回应他妈话里的明示,只含糊应道:“马上就准备出发了。”

真正出发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等把老太太送走,他才不紧不慢地坐上车,脚踩油门往外跑。

这车他开得并不习惯,有点白瞎了它的价钱,却也是他正经第一辆跑车。

这辆好不容易淘来的二手超跑,是宋小路他爸妈送给他充场面的。他家素来奉行“穷养”政策,宋小路从小就是出了名的穷鬼,其他人开着跑车上下学,他得想办法自己挣生活费和学费,那辆仅有的粉色爱玛电动还是从他爷爷那儿费尽口舌要钱买来的。

他原本还没穷到那个地步,偏偏买的股票赔了个精光,他确实快揭不开锅了。偶尔断顿儿其实算不了什么,总不至于饿死,但那年奇怪得很,九月份了还是热,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跑去小北山找他爷爷奶奶。

他爷爷奶奶早先还会偷偷接济他,时不时给他点零花钱,后来是他爸妈几次三番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说养孩子千万不能惯着,何况是这样不听话的顽劣,绝对不能助长他遇事就找人帮忙的风气,不然以后肩上没法担沉。

宋小路并没有因此放弃,他虽然不缺钱吃饭,但缺钱买酒鼻子,缺钱坐车去参观葡萄园,然而他爷爷奶奶严防死守,他屡战屡败,脾气都快给磨没了。

这次去之前他做好了耍无赖的准备,他奶奶色厉内荏,其实很疼他,他打算从奶奶这儿入手。可等进了家门,才知道他奶奶出门和朋友打牌去了,他只能跟他爷爷相互干瞪眼。

来者是客,饭还是管的,宋小路就端着个大瓷碗蹲在院子里和他爷爷聊天。院子里几条大黄狗虎视眈眈望着他,他故意把碗放低,狗就自发过来了,他又忙举起来,说这独食今天他吃定了。

“在学校穷得没钱吃饭,到这儿还有你们来跟我抢?我要不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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