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修士与皇帝（2 / 2）

弗拉休克皱着眉头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随后回头望着道路上黑压压的十字军队伍说道“看看他们阿尔，你以为这些人都是满怀信仰想着收复圣地的虔诚教徒吗？不是，”弗拉休克伸出手指，指向一个身穿锁子甲，披着战袍，腰间别着一柄战锤的壮汉，“那个是弗里德里希·温特尔，神圣罗马帝国的神父，但是你认为是什么让一个修士拿起战锤呢？不是对上帝的信仰，而是他在教堂强暴修女的罪行。”弗拉休克转过头看着雷欧，露出嘲讽的表情，“这些人，要么是在家乡混不下去了，要么是被领主逼的走上绝路，要么是犯罪想要从绞刑架上逃下来，要么就是游手好闲，活的像条狗，阿尔，这还是你眼中神圣的十字军吗？”

雷欧顺着弗拉休克的手指看过去，他看到了，他看到这支队伍中人们脸上的麻木，眼中的贪婪。雷欧缓缓摇头，他的信仰正一次次经历着考验与冲击，旅途越长，他对上帝的态度便变得越摇摆不定。

“你知道骑士的誓言对吧？”弗拉休克继续问，“礼让女士，谦虚有礼；守护信仰，援助苦难；公平正义，无愧于心；缄默诚实，不屈不挠。但是你看看他们，”弗拉休克再次转过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有一丝丝像是你理想中神圣的军队吗？别骗自己了阿尔，这些人根本不是为了上帝而来，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而像你这样的，”弗拉休克上下打量着雷欧，“坚强，诚实，充满信心的年轻人，不应该来这。”说罢弗拉休克转过身离去，只留下阿尔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威廉手中拿着装满水的水壶回到雷欧身边，雷欧还是眼神木讷的看着那群来自西欧的人们，“威廉，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威廉坐在他身边，再次拧开水壶喝掉一大口水，一到君士坦丁堡，威廉的需水量就大得惊人，“我是为了复兴家族而来，而你呢？”

“我不知道，或许我曾经是为了上帝吧，”说着说着，雷欧想起了在科隆接受修士祝福的时候所说的话，“又或者，我也只是为了自己。”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这次换威廉来问雷欧。

而雷欧缓缓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了，刚刚杰哈德说我们可能就此留在这里，毕竟这里是欧罗巴的中心，伟大的君士坦丁堡，或许只有像你这样的落魄男爵，和我这样的愚蠢无知的愣头青才会到达的地方。”

威廉上下打量了几眼雷欧，“弗拉休克跟你说了些什么？”

雷欧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长叹一口气之后说道“或许我的骑士册封确实应该缓一缓，我不确定杀人犯有没有资格被册封为骑士。”

威廉想了想，回了一句：是吗。然后两个人继续像是乞丐一样的看着面前彼得修士带领的队伍。

在君士坦丁堡待了整整一周之后，雷欧与威廉再次被编入了沃尔特的队伍，但是这次他们并没有先遣军一说，而是数万人的军队一起行动，人们杂乱无章的前进，浩浩荡荡的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于1096年夏，八月份的热浪之中，彼得修士的十字军离开了君士坦丁堡进入了小亚细亚。

而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踏上异教徒的土地，那时东罗马帝国还实际控制的比提尼亚，沿海的地方，也分布大大小小数十甚至数百个基督徒生活点。但是这群十字军比起充满虔诚的高尚军队，更像是一群由罪犯组成的赎罪之军，他们所到之处，一片荒芜，甚至就连当地的基督徒都因为惧怕他们而躲进了深山之中，彼得的队伍从阿莱克修斯一世那里得到了充足的补给，于是十字军们变得更加狂热了，他们恨不得借助上帝的力量第二天一早就抵达耶路撒冷的城墙下，但是面对这种局势，这支贫民十字军的将领们却开始感到慌乱。

彼得与沃尔特和神罗的将领们发现手下的军队越来越激动，仿佛就像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着，而且自己正在渐渐失去对自己的军队的掌控，越来越多的暴力事件发生，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而最可怕的是，在这支军队的内部，裂隙越来越大，神罗的将领与法国的将领之间开始出现矛盾，很快就变成了军队中法国人与神罗人之间的矛盾，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愈演愈烈，渐渐变得不可调和。

而在这时候的罗姆苏丹国，苏丹阿尔斯兰正忙于在国内的另一处处理叛乱，在接到关于这支十字军的情报并分析过后，他认为虽然要提防他们，却不用过于重视，或许是有希拉克略的前车之鉴，阿尔斯兰在首都尼西亚留下一支精锐禁军后便离开尼西亚前去平叛。

在这支十字军队伍到达尼科米底亚（伊兹尼克）时，队伍终于分裂了，神罗人决定跟随自己的将领雷纳德，而法兰西人和意大利人决定继续跟随彼得，这支本就不强大的军队进一步分裂，分道扬镳。

而就在这里，雷欧与弗拉休克留在了彼得的队伍，威廉不得不响应雷纳德的号召，越过伊兹尼克湖，前往夺取目前还在突厥人手中的艾克塞罗高沟堡。

两拨人就此分开，彼得领着队伍继续沿着海岸线前进，到达了艾莱诺波利斯，而命运似乎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这四万余人的结局。

雷欧与威廉最后一次在尼科米底亚城外的营地见面，威廉伸出右手，而雷欧回握他，“再见，雷欧，祝你好运。”

雷欧笑着回答“你也是，威廉。”

两个人松开了手，威廉伸出手，握拳，轻轻地砸在雷欧胸口，“我们耶路撒冷见。”

“好，耶路撒冷见。”雷欧点点头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