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的年轻人（2 / 2）

然而他并不会缝纫，这块十字光靠自己无法缝在自己的衣服上，当然也不能去找自己的亲，恐怕一见面他的父亲就会用火钳打断他的腿，“你怎么了，我的孩子？”雷欧的身后传来一声慈祥的呼唤，同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肩上，这个感觉跟自己父亲那长满了老茧的大手是不一样的，雷欧感觉的出来，这双手柔软有力，他缓缓回过头，一名身上绣着十字的白衣修士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他双鬓皆白，眼睛像是一弯月亮，皱纹爬满了他的脸颊，雷欧知道，这个修士一定也是随军前来的法国人，因为他说的是法语。

“您好，尊敬的神父。”雷欧立刻转过身，他不知道竟该怎样对着这个修士表达自己的敬意，他想画个十字，但是面对着修士自己似乎没有这个资格，索性他一鞠躬，修士看着雷欧的动作不禁笑出声来。

“不要紧，我的孩子，”修士在自己的胸前缓缓的画出一十字，“慢慢说。”

雷欧想了想，随后双手合十，虔诚的单膝跪在修士的面前，法兰西人从不为跪在上帝或上帝的使者面前而感到羞耻，“神父，我领取到了十字，但是我不会缝纫，无法将自己的十字缝在衣服上。”

修士微笑着说“是这样吗，那么你可以将十字交给我，孩子？”

雷欧看了看修士，低看了看在双手中握的有些皱皱巴巴的十字，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叫过自己“孩子”，父亲从来都只是叫自己“雷欧”，伙伴们会叫自己“大力士”和“巨石”。

雷欧缓缓地将十字双手捧着举到修士面前，同时他说道“神父，请问上帝和您一样慈爱吗？”

修士轻声笑道“不，我的孩子，上帝可比我慈祥和蔼的多，上帝容纳了世间的一切苦，他自己承担着世人的罪孽，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的孩子，他的羔羊。”说着，修士在自己的胸前画出一个十字，随后用自己手中拿着的木质十字架缓缓地点了点雷欧手中的布条十字，“愿万能的上帝将祝福赐予此人。”他缓缓说道。

这是祝福！是修士对十字的祝福！雷欧的心狂跳起来，现在十字都供不应求，更别提接受了修士祝福的十字！

“好了，孩子，”修士缓缓拿起雷欧手中的布条十字，将它交给了身旁一个从者，“告诉我孩子，你是谁？从哪里来？”雷欧怔怔的看着修士，如果上帝真的像是修士一样慈祥和蔼的话，那么这就是他为上帝而战的理由。

“我...我是波尔多人，家里是铁匠，我叫雷欧·阿尔。”

“那么告诉我，雷欧，你为什么要参加这场伟大的东征呢？”

雷欧一时语塞，对啊，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非要参加这场战争呢？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想安于现状，想要自己闯荡出一片天地，但是如果就这样对修士说的话，会不会被认为是对上帝的亵渎呢？

“我...我想靠自己的双手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我想让我的父亲为我自豪。”雷欧看着修士的双眼说道，他知道自己在修士的面前绝对不能撒谎，否则是对神的不敬。

修士眯起眼睛笑道“你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你的父亲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黄昏，雷欧捧着一件胸前缝上了红色十字的白色战袍走在街上，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但是他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根本没有盔甲，别说防护良好的制式全盔了，就连一件锁子甲自己也拿不出来，而且手里根本没有钱，他蹑手蹑脚的摸回自己与父亲的帐篷，那是一定侧面打着补丁沾着油污的褐色破旧帐篷，说是帐篷还不如说是一块布，雷欧看到帐篷里并没有点灯，看来父亲应该是睡了，他蹑手蹑脚的撩开帐篷的帘子，但是里面空无一人，面前的铁砧上摆着一柄剑和一件锁子甲，甚至还有一定有些老旧的半盔。

雷欧将手里的战袍放下，缓缓捧起锁子甲，他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父亲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火炉的火早已熄灭，铁锤也随意的放在地上，无人挥舞。雷欧将锁子甲费力的套在自己的身上，这具锁子甲一直延伸到自己的大腿，他将剑挎在身上，随后套上那件白色的战袍，他将头盔夹在腋下，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准备的，他的父亲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但是雷欧的母亲无意中向自己说起，他的父亲曾经是勃艮第有名的自由骑士。

这对父子的告别就像是他们手里的生铁一样，沉默无言，但是稳定的传递着某种坚定地意念。“爸爸，我会回来的。”雷欧轻声对着黑暗说道，随后他转过身，走进不知何时降临的夜色里。

雷欧的父亲蹲在帐篷后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他看着雷欧远去，轻声呢喃道“珍，咱们的儿子走了......我留不住他了，对不起啊，珍，对不起......”

注

①彼得修士即为隐士彼得，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贫民十字军的领导者，率领八万到十万人前往德国境内，在军队中失去威望后返回了君士坦丁堡。

②匈牙利王国，公元1000年——1526年，今匈牙利共和国。

③神圣罗马帝国，公元962年——1806年，今德意志联邦共和国。

④乌尔班二世，公元1042年—1099年7月29日，时任罗马教皇。

⑤远征之初教廷规定凡是被债务缠身的人在参加东征的期间其所有财产均受到教会的保护，追债者不得追收东征的十字军战士的债务，直到东征结束。——《十字军东征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