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袭(2 / 2)

六子熟练的拽起祁老的头发,让剩下的村民得以看见他最后的面容,只见祁老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嘴巴半张着,沾着脏兮兮的下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不等他开口,傻根早已手起刀落,祁老的身子一歪,脖腔里的血溅了村民一脸,头却稳稳的被六子拿在手中,凝固着最后一瞬的表情,有绝望,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惋惜。

六子则熟练的将人头的头发打了个结,别在了腰间的甲带上。

没有意料之中的哭天喊地,被反绑着双手的人群就这么一起静静的看着,任凭祁老的血溅在他们脸上,即便他歪在地上的尸身仍在往腔子外面冒着血,没了人头的身体甚至还轻微的抽动了一下,但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

此刻天已大亮,村里原来运粮食的六七辆牛车如今被当做了运送战利品的工具,赵财招呼其他人将收缴的粮食都扛上车,甚至连村民自家豢养的鸡羊猪狗,也都装了三四辆驴车。

此次夜袭也算满载而归,士卒们虽然疲惫,但也面露喜色,有些人的行囊鼓鼓囊囊,想必也私藏了些财货。私藏战利品本应受军法,但耿威看到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些是他借来的兵卒,回程还有一段路要走,他不想节外生枝。

此刻的村民们也被勒令站起了身,但仍然被反绑着双手,一人腰间系着的粗麻绳拴在身后的另一人腰间,如此往复,形成一条人链,这是携虏归囚的老法子,任凭谁想独跑都要受其他人牵制,若是一起奔走则很容易因相互掣肘而绊倒。

耿威往俘虏里扫了一眼,有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伤,不时呻吟着,还有些村妇衣衫不整神情呆滞,显然是昨晚遭到了士卒的凌辱。

接下来这些人的命运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了!

好一些的没入官奴还能做个贱籍奴隶,差一些的则沦为阉人娼妓,成为权贵的玩物,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耿威最后的目光落到了队伍末尾那个黑脸的汉子身上,只见他眼神无光,紧抿着嘴唇,身后还有他的两个家眷,似乎是一对儿女,大儿子虽然身体魁梧,但精神萎靡,却有着一些超越年纪的沧桑感,小女儿头发散乱面容枯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此次收获颇丰,回去之后若向上官求情,想必应该可以给个校尉的官衔吧。”

想到于此的耿威不愿再做耽搁,他翻身上马,略微整理了一下箭袋,便朝士卒们吆喝了一声。

“回城!”

随着他的吆喝,冗长的队伍开始缓慢移动起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骑马的耿威和装粮食的牛车,俘虏们一字排开,被兵卒们押送着走在后面。

队伍经过田间的时候,有好事的兵丁点燃了几处还没收完的麦田,秋干物躁,这火很快便成了燎原之势,连带着数片的田地都烧了起来,扭曲的火墙在河谷的田野间肆虐,留下一道道如伤痕般的焦土。

见此情景,人群之中先是传来了低低的啜泣,不多久这情绪便蔓延开来,啜泣很快变成了哭喊,有人干脆跪在了原地,对着已成灰烬的土地放声痛哭,这哭声悲惨至极,在河谷间回荡着,竟渐渐成为了悲鸣。

几个士卒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奉上一顿拳脚,队伍才得以继续前进,但哭声却没有停过。

耿威走在前头,听见了队伍后面传来的哭嚎声,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村民也是古怪,领头的村长死了无动于衷,烧了几亩田便哭成了这样,难不成田比命还重要么?

想到于此,耿威干笑了一声,抿了口酒专心赶路,不再作声。

返程的路有两条,秦驰道是大路,虽然路途远了些,但路平好走,赶一赶趁天黑关城门之前还是能赶到上邽的。另一条则是云杉道,这云杉道顾名思义就是条横穿云杉林的小路,路虽然不及古秦道平坦,但好在近了不少,只需半日就能抵达。

耿威不想在路上多耽搁,治谷司的尉吏还在等他复命,过几日还要带着那村长的人头去其他几个村缴粮。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更近的云杉道。

行至晌午,眼瞅着离上邽城不远了,耿威催促了一下士卒,想赶回城里再吃饭,但大家多有疲惫之色,正犹豫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似乎也就二三骑。

耿威不敢大意,此处仍是雍境,若是雍国的探马,说不定附近还有雍国的军队。

他向后排的赵财打了个呼哨,赵财也是行伍老手,心领神会的取了一支鸣镝搭弓上箭,斜向半空射去,鸣镝拖着长长的尖啸落向来者的方向,这鸣镝乃是虞国军中特制,射出的音调与其他诸侯国的都不同,一般多用于传信。

不多一会儿,来者的方向传来一声古怪的鸟叫,耿威认得这个声音,这是扶风营的鸟哨,扶风营乃是中军精锐,皆是携刀跨马的披甲骑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正在思笃间,那三骑已到眼前,果真是带着马刀的扶风营打扮,但却没有穿甲,连马身也是光秃秃的,膘肥体壮的军马抖动着油光的肌肉,暴躁的打着响鼻,让骑着瘦马的耿威颇有些羡慕。

为首一人带着宽大的武冠皮弁,皮弁两侧插在雉羽,竟然是个校尉!

耿威不敢怠慢,急忙下马行礼,“小人辎护对正耿威,与属下三十五卒,见过大人!”

下官见上官先报来名早已是军中规矩,一般来说上官还会寒暄两句,哪知眼前这校尉却脸色焦急,掏出腰牌大声喊到:“我乃扶风校尉甘冒,奉中军司马之命追击逃跑的雍国质子,现征用尔等与我同去!”

耿威知道这个雍国质子,好像是雍王的一个幼子,是十几年前雍虞之战后作为议和的条件之一,双方互派质子的结果,当年他只身来虞国时还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想必如今也已是个早已及冠的成人了。

此番虞国出兵攻雍,他必然是害怕被波及屠戮,这才仓皇而逃的吧。

耿威突然有些兴奋起来,比起劫掠村庄,擒拿逃亡的雍国公子对他更有吸引力,若是真的拿下了那逃跑的质子,说不定还能凭借此功擢升,也好让父亲在尚庸君面前不至于汗颜。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那校尉又补充道:“大王有命,凡擒雍国质子者,赏裨将印,杀之亦得百金!”

“下官领命!”

耿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随后又忧虑道:“但下官部署皆是步卒,恐跟不上大人您的快马...”

“无妨,此地往西五里便是咀土沟,尔等先去那里设伏!我等追上质子马车后就设法将其驱赶至此地,尔等拖上半刻即可,后军随后就至!”

说罢甘冒一指东方,似是后有援军,随后便带着身后二骑绝尘而去。

听闻此言,耿威也不好多说什么,五里地倒也不远,他仅留下了赵财和十余弓手,其余人都和他前往咀土沟设伏。

“天黑之前我若未归,你便自回上邽。这些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骑在马上的耿威指着俘虏的村民给赵财交代了几句,便轻颠缰绳,带人向咀土沟赶去,此刻他心情大好,似乎远处正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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