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着(1 / 2)

午时,平谷村。

秋风瑟起,掠过四周的麦田,掀起阵阵波浪,宛如大片摇曳的金色湖泊,而在这金色湖泊的中央,一块光秃秃的空地如孤岛般镶嵌其中。

空地不大,却也并非空着。四周堆着晒干的麦垛,想来原本应是个晾晒麦子的晒场。而在晒场的中央,三三两两的村民聚集着交头接耳,里外里围作了几层,不时还有迟到的人穿过田埂,带着兴奋加入到这窃窃私语的聚会中,而人们目光所指的,则正是空地中央一个被麻绳五花大绑的男人。

不知怎得,熙熙攘攘的窃语声突然安静下来,边缘的村民们自觉的让出一条小路。

一个穿着羊皮坎肩的干巴老头背着手穿过人群踱步而来,这老头虽说个子不高,但身体结实,走路微微带风,一看就知道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子。周围的村民似乎也都对他颇为敬重,所过之处人人皆尊称一声祁老。

而祁老也并非独自一人,随他身后而来的,是同样几个须眉白发的老者,其中一瘦高者深衣长袍,梳理整齐的发髻之上带着一顶包扎精巧的巾冠,站在其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祁老步伐矫健,刚一站定便有懂事的后生搬过一个长凳立在面前,他倒也不客气,一撩腿便坐下,将插在背后的烟袋杆子在鞋底磕了磕,立即便又有人给他续上了火。

待到后面几位老者都同样落了座,祁老这才瞥向了眼前这个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吧嗒吧嗒嘬了两口旱烟,慢悠悠的问了句。

“这便是那仙人洞里掏出的野娃子?”

“是三叶抱回来的野男人!”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憋着嗓子喊了一声,人群之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笑,这种不浑不素的笑话最适合这些平日向来无趣的人们。

“才不是,莫乱嚼舌根子!人是我爹爹背回来的!”

三叶被说的涨红了脸,撅着气鼓鼓的腮帮子,有些恼羞成怒的咬着嘴唇,像一只马上就要咬人的小老虎。

“那你刚才乱叫个甚?我们还以为是你的野男人跑了呢!”人群之中又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讪笑。

“他...他说他不是雍国人!”三叶有些百口莫辩,只好推脱在还绑着的男人身上。

“人确实是我昨日带回来的!”黑夫这时阴着脸站了出来,一双凌厉的冷眼扫过众人,哄笑声顿时少了大半,显然他并不喜欢别人拿他女儿的名节开荤段子,直到人群彻底没声了他才看向坐着的几位老者,“还请诸位长者处置。”

祁老又抽了几口旱烟,才转向端坐旁边的瘦高老者,言语间带着一丝恭敬,“刘夫子昨日应是已经见过?”

刘夫子双手抚膝,盯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眼里却看不出什么意味来,只是淡然的应了一声,“正是,老朽昨日见过此人,当时尚在昏睡,想来可能是邻村寻宝的痞厮吧。”

“如今世道不太平,带一个外人回村,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啊...”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叹了口气。

“屠老说的是,当时只觉得也是一条性命,便没有想太多。”黑夫向那老者作了个揖。

“不如先听听这人自己如何说的?”另一位长者提议道。

听闻此言,背着手跪在地上的男人也努力的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但苦于嘴里早就被人塞了一团带着牛粪的麦秆球,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咽声。

祁老点点头,向押着男人的一个瘦高麻子使了个眼神,这才拿掉了男人嘴里的麦秆球。

“你姓甚名谁,究竟是何方人士,又为何会藏于仙人洞中,从实招来便免了你的皮肉之苦!”祁老一双鹰眼盯着他。

男人可能是被问懵了,也可能是那粘着牛粪的麦秆球实在太臭,他先是跪在地上干呕了好一阵,这才缓过劲来呜咽了一句,

“我...我叫秦毅…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这里…”

接着他便开始解释,他是如何在寝室里打着游戏睡着觉,又如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甚至他还抱着希望询问是否谁有手机帮他报个警,他可能是被坏人绑架的云云。

费了半天口舌,村民们皆面面相觑,好像谁也没听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也压根没有松绑的意思。

“要不还是杀了得了...”

半晌,只听一个村民小声提了个建议。

这话说的真切,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祁老也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一旁的刘夫子不置可否,而三叶站在黑夫身后,欲言又止。

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秦毅这下彻底的慌了,他已经看见有村民掏出了柴刀,似乎准备跃跃欲试一下。

于是为了保命,秦毅就从他出生的小城市开始说起,讲他是怎么从小学念到高中,又糊里糊涂考上了大学,怎么学了一门看似没什么用的专业还经常挂科,以及他所在的省市地理位置,甚至连睡前舍友和他侃的国际风云和明星花边新闻都拿出来说了一遍,就连他的银行卡密码都报了出来,并声称只要村民愿意放了他,他父母愿意重金酬谢等等。

秦毅连续说了好几遍,直到说的口干舌燥语无伦次。

但村民根本不为所动,直到几把闪着寒光的柴刀都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秦毅才彻底的因为绝望而瘫倒在地上。

“饶...饶命!”秦毅哭丧着脸,低声乞求着。

“弄干净点,别脏了晒场。”祁老却不为所动,站起身准备离开,似乎已经默许了村民们自发的行为。

“且慢!”一旁的刘夫子却突然喊了一声,并俯身看着已经吓傻了的秦毅问道:

“你读过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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