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人(1 / 2)

村东头的黑夫和他女儿三叶从仙人洞背回个“野人”的事儿,不出半日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平谷村。

此刻暮色渐昏,天边一抹霞光正浓,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们刚从地里回来,便三三两两的聚到了黑夫家来,里外里围了几层,更有那好事的连碗筷都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凑了过来,寻了个视野好的土墩蹲着,一边吸溜碗里的面疙瘩一边等着看新鲜。

平谷村不大,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来户人家,村民的生活平淡而无趣,这偶尔得来的新奇事儿倒成了大伙儿消磨时光的乐趣。

黑夫蹲在自家窑洞门墩上,嘴里叼着骨嘴烟杆,默不作声的抽着旱烟,倒也不理会那些围着他打趣的闲汉。

三叶撩开门帘,有些厌恶的将一盆浑浊的脏水倒在家门口,顺手又从门前的水缸里重新舀了一瓢清水。仅仅是给那“野人”粗略擦了一遍身子,便已用掉了两盆水了,这野人也不知是在这墓冢之中待了多久,浑身竟是如在泥坑里滚过一般。

“叶子,这坟墓里掏出的野人长得可还俊俏?”

蹲在门口的村民里有人坏笑着打趣道,三叶恼怒的横了他一个白眼,没有搭理,径直端着盆又进了屋。

此刻那“野人”正躺在她家的炕上,双目紧闭,似是还在熟睡一般。

俊俏么?

三叶将木盆放在炕沿,自说自话的问着,却也带着心底的一丝好奇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擦过两遍的脸确实白皙了不少,尽管头发和胡须还有些蓬乱,但至少不如刚背出洞时的那般灰头土脸。父亲本不愿意救他,只觉得他也是个为了寻宝被困在墓室里的痞厮,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多久,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曾穿得,仅剩一口气在那撑着,若不是恰好撞见他们父女俩,怕是用不了多久也与甬道里的那具尸骸一般化作了腐肉。

但最终还是三叶动了恻隐之心,不论如何,即便是贱如猪狗,也是一条性命,在她的央求下,父亲才不得不把他背了回来。

想到这里,三叶整干了手里的布巾,麻利的为他擦了一遍肘掖和下身,农家的姑娘没什么禁忌,三叶自小和父亲长大,男人的隐晦之处她早已知晓,倒也没什么羞涩之感。

“水...水...”

男人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也不知是感知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在说胡话。

此人虽看似高大,但身子却颇为瘦弱,显然是有些日子没怎么吃东西了,此时若是单给他水喝,怕是就算喝饱了也还是会饿死。

饿死鬼喝汤水——

三叶还记得这句灾荒年间流传下来的谚语,便将早就备好的面汤端到他的嘴边,三叶本想一只手搂起他的头来,但无奈那人的头沉的就像个实心的木头。

“真像个木头脑壳。”三叶低声抱怨了一句,最后还是无奈的半坐在炕边,用大腿垫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将面汤灌了下去。

这时,门外围观的人群突然一阵嘈杂,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夫子来了!”

三叶闻声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只见刘夫子照例穿着一袭打着补丁的灰色深衣,戴着一顶包扎精巧的巾冠,亦步亦趋的走进了视野。

他颇有些费力的拨开了杂乱的人群,就像一条在泥浆里艰难翻腾的细瘦鲤鱼。直到他迈着碎步走到窗前,三叶才察觉今日的夫子虽然两鬓斑白,但依旧是发髻整洁,梳理的一丝不苟,颌下的羊胡被拈的发亮,一双炯目却熠熠有神,仍不失士族风度。

士大夫风骨,不可自弃!

三叶又想起刘夫子常常挂在嘴边的这句,不禁有些暗笑。

黑夫看到来者,赶紧站了起来,他紧张的将旱烟袋连着烟杆插进了后腰的绑带,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

刘夫子却并不客气,伸出一指对着黑夫抖落了一会儿,半晌才没好气的喝问道:

“黑夫啊黑夫,我可曾与你说过,这盗坟掘墓之事断不可行!况且那坟冢里的邪祟之物又怎是尔等可以轻取的?你怎就不听我言呢?”

黑夫只管低着头作揖,不敢言语半个字,刘夫子却还似在气头上一般不停的数落着,“你这人看似敦厚,实则还有些慧根,为何在这件事上这般糊涂,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听闻此言,三叶便掀开门帘,站在门框外乖巧的向刘夫子行了个礼,“夫子莫怪,今日是我硬缠着爹爹带去的,本想寻些器物换些银钱,哪知却...”

三叶欲言又止,说的便是她身后躺在屋里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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