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民（2 / 2）

沈傲刚刚在这具身体中醒来时，就已经发现自己成了逃荒队伍中的一员，身边还多了一位苟延残喘的老人。

两个多月来，干粮、野菜、树皮，能吃的几乎都被大家吃光了。

瞿老头是个有见识的老头儿，告诉流民队伍，章安县有个上品大户，家主信奉天师道，是位大善人，每逢立春都会施粥。

于是大伙艰难赶到这里，为的就是明早那口热乎的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缺月在夜空高悬，冷冷的俯视着大地，惨白的月光洒在流民堆里，仿佛索命寒毒，每沐浴一次光芒，寿命便被索去一分。

沈傲的思绪被一个女人的嚎啕声拉回来。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惊异的发现一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女人此时浑身爆发出一股令人不可思议的磅礴力量。

她正在分娩。

嚎啕声持续了良久，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她终于没了声音。

“是个女娃，恭喜啊老张，白白嫩嫩的，长大了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女人和婴儿的身边围满了流民，被称作老张的男人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喜色，他默默抱起女婴朝另一堆流民走去。

沈傲没有看清他去做了什么，只见到他回来的时候怀里的女婴已变成了一包东西被他拎在手里。

女人消而复现的哀嚎。

婴儿无法描述的惨叫。

远处的火光。

嬉笑的人群。

还有因吞吃面食过快过多而被噎死的老张。

......

一种难以言说不适感直冲沈傲的天灵盖，恐惧？怜悯？他也说不上来。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那些把“魏晋南北朝，荒唐又美好”挂在嘴边的同学们。

沈傲真想给这些矫情玩意一人一个大嘴巴。

瞿老头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他已经可以正常开口说话了。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他读的是阮籍的诗，根据脑海中的记忆，沈傲知道这个老头不简单，小时候教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识字念书。

知识在这个时代属于奢侈品，几乎被士族门阀所垄断。

贫民百姓纵然走了大运，得了许多藏书，哪怕学富五车，也是无法进入仕途的，瞿老头便是如此，正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怎么？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瞿爷爷问道。

沈傲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远处的火光和谈笑的人群，喉咙立马像是被坠了一块千斤巨石，迟迟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沈傲望向远处的目光没了焦点，他一字一句顿道：

“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然后......”

瞿爷爷的目光闪烁些许光芒，欣慰的仰起头望向夜空，问道：“然后你当如何？”

他有些期待沈傲的答案，但当他转过头，回应他的是沈傲沉重的鼻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