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民(1 / 2)
“明日立春,按以往的惯例,施粥时会有春饼,郗家大门大户,一直都是这么讲究。”
“我知道你很饿,但是拿到粥后,不要急着一口吞掉,待它放凉会凝固成浆块,分成五份,每天吃一口,实在忍不住了,可以吃两口,这样能多活几天。”
会稽郡章安县,一位瘦脱了相的老人歪在城郭脚下,虚弱无力,声若游丝。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几乎燃尽了生命最后的火光,但还是用仅有的余力叮嘱着身旁面黄肌瘦的少年。
不止这一老一少,放眼望去,沿着城郭,全是衣不遮体的流民。
少年没有回应奄奄一息的老人,而是从包了浆的千疮百孔的棉衣里掏出一块硬黄的麻布。
解开重重缠绕的麻布,少年小心翼翼将里面那块不足巴掌大的干饼捧在手心。
他又从别处捡了一只没人要的泥碗,把干饼放入泥碗中,再打开腰上的水壶,将水兑在泥碗里。
没一会儿,干饼被水泡发,变成了稀软松散的面粥。
老人似乎发现了少年的举动,“傲儿......我早该死了,别浪费......粮食了。”
他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沈傲把泥碗放到老人的嘴边,语气中略带焦急,“瞿老头,别废话,再不吃待会就被人抢走了!”
老人闭眼不言,但沈傲已经感受到周遭传来的数道寒芒。
饥饿的人对食物的嗅觉异常灵敏,在流民群里亮出吃食,无异于举着生肉跳进饿虎堆中。
当生命的意义只剩下活着这条唯一的准则时,道德礼仪便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本能。
“老不死的,让你吃你就吃,一路上你给我画的大饼数都数不清,现在想死,我可不答应!”
沈傲明显察觉到向此处投来的目光愈发犀利,他也不犹豫,直接掐住老人的腮,将面粥灌进了老人嘴里。
老人喝下面粥后,脸上灰蒙蒙的死气渐渐褪去,呼吸也变得正常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立春时节北方依旧凛冽,沈傲脱下自己的棉衣,盖在了老人身上。
他望着灰暗的天空,在心里把命运之神的祖宗十八辈挨个问候了一遍。
前世的他仗着自己读过几本史书,后来又考上历史系的研究生,曾经不止一次的大放厥词,若是穿越到古代,一定会成为纵横捭阖、颠覆天下的大人物。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现实就像此刻冰冷的气温和寒风,无情的吹散他过去的妄想。
命悬一线的他,直到现在才知道现在所处的时代有多恐怖。
凭借着身体的记忆,他知道如今是东晋太元三年(公元378年)。
这具身体的主人和将瞿老头爷孙俩原先在北方的云脊山中隐居,虽然清贫,但靠山吃山,勉强能自给自足。
可是这两年不太平,山中经常出现来路不明的兵士,为了避难,老少俩一路向南,去年来到了会稽郡垦了些荒地做田产。
很不幸,会稽郡治下的几个县于去年夏天遭逢水灾,几乎所有田亩都颗粒无收。
祸不单行,贫民们入冬后又遇干旱,此时许多户人家的余粮已经告急。
雪上加霜的是,前线氐秦猛攻襄阳,战事吃紧,当朝总领朝政的大臣谢安派侄子谢玄都督江北诸军事。
谢玄很快组建了一支军队,号称北府兵。
养兵自然需要钱粮,朝廷颁布调令,增税征丁。
对于灾民来说,家都没了,饭都吃不上了,拿什么交税?流离失所的灾民聚集在一起寻找食物,也就成了所谓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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