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月(1 / 2)

“被褥一床、铜釜一只、煤石...拿三斤。”

“不卖!”

摊主毫不掩饰对齐草黄厌恶,偏过头狠狠朝着地面啐一口,小声嘟囔:

“连亲爹亲娘都害的畜生东西,不配买我的货。”

齐草黄目光静如远山,没有言语,转身离去。

火母月为深冬之月,寒冷难耐,夜晚尤甚,火塘昼夜不息才能隔绝邪寒。

当下不能回家,草玄内心的仇恨需要孤独的滋养,一个人的成长也往往从独居开始。

所以自己外出居住是最好选择,可掩他人耳目,也方便修行。

现实情况与前世如出一辙,甚至过犹不及,没有人愿意出租房屋给他,也买不到任何生活用度。

齐家寨族规言明,一定范围内,全体族人有互助的义务。

但显然并不包括齐草黄这种情况。

一句寨中老话说得好,树靠皮,皮脱便朽;竹靠叶,叶落即枯,人还是自己坚强些好。

齐草黄离开商街,一直走到寨子边缘,几近山林的一片竹楼区,绕过几株黑漆漆的梅树。

来到由木板搭建,只有一层的两户棚屋。

暴露在外的木梁,低又黑的板草席没有堆上竹瓦遮顶,墙壁有着各种隐蔽的角落和裂缝。

偶尔能看到一些蛇虫的身影在墙底下闪现。

虽然这些木墙涂了气味难闻的油用来驱虫防腐,实际没有什么用。

棚屋前蹲着一个披头散发,裹着羊皮毡的中年男人,他没有妻儿,没有土地,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耳垂上的银珠流苏耳饰。

此刻他正用小刀切割着一只野兔的前腿,嘴里哼唱着经文。

“头发长九尺,胡须长九尺,头上栖鸦雀,脚下蚂蚁巢,鼻孔豪猪穴,口中虎崽居....”

齐草黄开口说:“念错了。”

男人转过头,眼神痴傻,孩子般皱眉嚷道:“没有错,没有错,我诵的对着嘞。”

“齐蝉,念错了,要打手板。”齐草黄摇头。

名为齐蝉的男人,听见打手板三个字,立马甩下手中的小刀和野兔,抱着头一边哭喊一边在地上打滚:

“不打,不打,疼。”

齐草黄上前,轻拍着他的背,唱起哄孩子的童谣:

“快点长大,长大就能念好经,长大就能猎虎鹰,把弓拉响,媳妇从天上掉...”

听见熟悉的安慰,齐蝉马上平静下来,抹去脸上泪珠,笑嘻嘻的冲齐草黄说:

“娶媳妇儿,娶媳妇儿。”

齐草黄指着身后的棚屋说:“让我住,我给你找媳妇儿。”

齐蝉昏黄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扬起下巴,既害羞又扭捏的说:

“娶两个好不好....两个好。”

“没问题,我进去了,没事不要打搅我,你玩你的。”

齐蝉欢呼一声,捡起小刀和野兔,又开始割来割去,丝毫不在乎齐草黄到底是谁。

屋内,一张硬板床,一床发霉褥子,一个已经落满灰尘的火塘。

齐草黄将褥子堆在边角,盘膝而坐,听屋外齐蝉的笑声,陷入回忆。

齐蝉是长房一脉的族人,与父亲齐负子算是同辈人。

当年也是揭开蒙面纸,身份尊贵的祭师。

后来被长房推出来与齐蝇虎争族长之位落败,备受打击,以致神昏心迷,沦为痴傻。

他的妻子是从黑王寨买来的奴隶。

在齐蝉疯傻后选择逃走,临走时拿小刀把小孩杀死,用破衣服包着藏进蕨草掩盖的兔洞中。

她翻了两座山,走的腿发麻。

被齐家寨的值守祭师追上后,嘴里喊着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奴隶,便投了河。

自那之后,齐蝉愈发疯癫。

时常手捧黄物,于大街上抛洒,被族人驱赶至此。

当年。

无家可归的自己,用一把炒面哄着齐蝉让自己住进这里,度过了一整个难熬的冬天。

齐草黄不由得有些慨叹,稍作休息后,便动手整理。

被褥拆洗晾晒,采些松树松枝和树脂,混在一起后重燃火塘,墙上的缝隙,也用了茅草、树脂、粘土混在一起补漏。

一番休整,回过神来已经天黑。

今夜,天净,寥寥星。

山林充斥着杜鹃刺耳的叫声,回响着雏鹿的呦呦声。飒飒冷风的拍打着破旧的墙板,发出碰碰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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