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顽疾”（2 / 2）

陈家思心里面不知怎的，知道这个画面就是对方的视角，并且理解了这种情况为何发生。

他脑海里有了这样一个概念，他和对方进入了同一个世界，而对方在这个世界的“权限”高于他，相当于他是“房主”，而我是“成员”，对方有权限给我共享或是查看我的视角，甚至是我的思想。

这一切的概念便是对方瞬间供给陈家思的信息。

陈家思脑中一片空白，十分诧异，但很快便接受了这些事，又突然想到之前他说的话：“刚刚的失控是什么意思？”

“我身体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地自己行动，好像有谁在控制似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应该没有这种情况吧？”

陈家思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人影继续“说”道：“之前那个人也是这样，所以我猜测，在这个东西蔓延到全身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你看到这个世界的次数多吗？”

陈家思还没给出答案，只是脑中略微记忆了一下曾经“病发”之间的间隔，对方便敏锐地感知到了陈家思脑中的产生的回忆，做出了回答：

“你和他一样，一周大约2到5次不等，有时候没有，有时候天天有，持续时间最多大约十几分钟，今天这次是你迄今为止持续时间最久的。”

陈家思异常惊诧，看来，对方在接收自己的“信号”时，哪怕只是一丝想法，一点回忆也能被他感知到，自己的思想就好像......

“我不会故意来窥探你脑中的思想，放心。”绿色骷髅向后一靠，和之前的陈家思一样靠在椅背上，骷髅和腐烂的椅背之间隔了一层血红色的实体影子。

陈家思却坐直起来了，惊诧之余，又连忙想询问对方在这个世界里的时间......

“我基本一整天都是这种情况，自我出生以来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浑身敏感得要死，从我记事起，我就是在温室里长大的，爸妈估计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

绿色骷髅的思绪终止了，陈家思能感到他情绪的低落，后面的话，应该只说给了自己听，陈家思也没有好奇下去的念头，静静地在旁边等着他说他愿意说的话。

这些想法，自然难以逃脱骷髅的感知。他察觉到陈家思并无继续窥探之意，脸上露出淡然一笑（当然，陈家思无法看到他的面容），继而继续向他分享自己的经历。

此时，他彻底向陈家思敞开了记忆，陈家思仿若置身于他的回忆之中，如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记忆片段里......陈家思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阴暗封闭的狭窄房间，此地面积狭小，甚至不足以让他这个一米七的人平躺。陈家思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只有一个飘浮的头颅，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体验着对方共享的记忆。四周是三面布满藤蔓的黑色墙壁，墙壁上刻着许多痕迹，仿佛几张狰狞的人脸与怪物被硬生生地揉合在一起。整个空间仅摆放着一张破旧乌黑的床，上面有一团被层层破布包裹着的黑影。

那团黑影便是对方本人。

陈家思转过头，看到背后是一面玻璃，玻璃好似正在熔化，上面流淌着一层层令人作呕的不明液体，外面模糊有几个人影晃动……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天旋地转中，陈家思进入了另一段记忆。四周依旧是那阴暗可怖的环境，不过这次陈家思感到有些熟悉，这里是分校的教室，各分校的教室环境相差无几，他辨认不出究竟是在哪一所分校。教室的窗帘全部拉起，灯也未开，里面坐着两个黑色的人形影子，他们相对而坐于桌旁，其中体型较大的人影正在教另一个人影算术，内容极为基础，是刚上丁级时所教的百以内加减法。

他是我的老师。

一句话突然在陈家思脑中浮现，骷髅在和陈家思分享记忆时补充了一下，骷髅继续在陈家思脑海中补充道：

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快到乙级的年龄了，直到现在我还在学习，对我来说，学习实在是太难了。

陈家思表示十分理解，他刚开始光是在那种情况下待上一会就已经精神失常了，在经历过这种情况的几年后才能渐渐适应这种特殊环境，听力视力嗅觉触觉翻了数十倍，哪怕是远处同学写字的声音都如同笔尖在他耳边摩擦一样，他也理解为什么要拉上窗帘，外面的阳光对他们几乎可以是灼烧眼球的存在。

慢慢的，记忆的画面越加缓慢，且变得越来越模糊，等记忆再次清晰起来，陈家思发现这次居然是第一视角。自己正慢慢从床上起来，环境没有变，依然处于特殊的世界里。

此刻，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陈家思心头涌现，他心跳骤然加速，即便是在现实中，也感觉到自己的围巾已被脖子上的冷汗浸湿。

恐惧......

这一次，连对方记忆中的恐惧也传递给了陈家思。

“我的身体完全失去控制，此时我已被软禁，此前父母说我在梦游……好几次，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印象，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身体被人控制的感觉，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梦游状况，他们不肯告诉我梦游时做了什么，或许是一些危险之事，否则我也不会被软禁在精神病院。”

这份记忆里，身体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从床上起来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记忆画面便消失了......

下一份记忆随之消失而慢慢浮现，尽管画面还不清晰，但很明显是正常的世界，随着橘红色的夕阳日光缓缓出现，陈家思发现自己正于一面落地镜前，镜子里是一个女人，穿着淡黄色连衣裙，裙上有一层褶起来的白色花边，衣服的上身很朴素，淡黄色逐渐过渡成米黄色，腰肢与胸部轮廓分明，凹凸有致，上身无袖，茭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十分细嫩，仿佛就算是柔和的夕阳也能将它晒破似的。

但少女的脸是一团模糊的黑雾，不知是对方回忆不起自己的面庞还是尚且不想让陈家思看到她的脸。

作为19岁赤纳刚成年的男性，陈家思心中没有对黑雾底下的脸产生好奇，而是由衷地对这副身体感到一丝惊讶与赞叹。惊是惊在对方原来是女性，其次是这具曼妙的身体让他不禁感叹。

自记事起，基本上都待在这个特殊的世界里......陈家思不知说些什么，准确来说，是不知该在脑中想些什么，同情？可怜？悲伤？

陈家思心中只有一丝苦涩，不知是记忆带给他的，还是他心中自己产生的。

记忆中的视野渐渐模糊了，但脸上的黑雾却渐渐消散，模糊的视野下，似乎是一张天使的面庞，镜子中的少女逐渐靠近，头发被夕阳照成了美丽的金色，如金色的溪流潺潺游到腰间，玲珑小巧的鼻尖几乎戳到了镜子上，淡粉的嘴唇微微颤抖，呼出的热气打在了镜面上，少女不住出声呜咽，颤抖着双手趴在镜面上，仔细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另一个同样美丽的少女，此时眼眶不觉已红，湿红的眼角在雪白的皮肤中，如初融的春水淌在了雪地中令人感到凄美与无助。

“呜......呜......”

陈家思清楚地听到两声啜泣，他使劲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可怕的环境，回到了正常世界，而旁边，正坐着那位在镜中哭泣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