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顽疾”（1 / 2）

夜晚十一点。

陈家思疲惫地靠在路边的长椅上，淡灰色围巾被拉起来，包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与头发，他双目紧闭，眉头撇在一起，裸露出来的皮肤毫无血色，被头发遮住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仿佛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陈家思不知道已经在这坐了多久，但此时他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在剧烈疼痛着，好像有张看不见的砂纸在不断地打磨他的内脏一样。他又把头往围巾里缩了缩，此时的风已经不像白天那样大，可他却颤抖不已。

曾在丁级的一堂课上，陈家思第一次遇到了这种情况......身上每种感官都敏锐地可怕，老师的声音震耳欲聋，同学细细簌簌的讲话声，衣服的摩擦声，橡皮擦的摩擦声......一时间，几乎整个教室的声音全都塞进了陈家思的脑子里。

世界变得阴郁湿漉，墙壁化为一团泥泞，眼前的书本消失无踪，自己倚靠的课桌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扭打在一起的黑色根蔓，如蛇般不断扭曲，夹杂着泥土和腐烂的树叶。鼻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他的大脑异常痛苦，颅内的脑组织似乎在自主晃动，一次次地想要冲破脑壳，以获取自由。

在出现这种情况的那一刻，陈家思被瞬间撞击鼓膜的音量震昏了脑袋，就像一颗震爆弹在他耳边炸响，他怔怔地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根本叫不出来，数秒后，陈家思的耳朵缓缓流出一滩血水，他下意识地慢慢用双手去触摸耳朵，耳廓被手掌压在了脑壳上，剧烈的疼痛感这才袭来，陈家思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几把剪刀剪开、剪碎了一样，身体肌肤之间的接触部位，手掌，脑壳也有不同程度的疼痛，只是肌体之间的简单触碰，却像摸到了火炉一样炙热。

陈家思发出一声痛苦嘶哑的惨叫，双手因为几乎让他失去知觉的剧痛还在捂着耳朵，只这一声惨叫，吼出的空气便如同锯子般撕烂了他的喉咙，陈家思两眼泛白，嗓子眼里不断滚出不成形的声音，像是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恍惚之中，陈家思看到一个模糊的血红色身影正在向他靠近，那个身影上面还有几片飘忽不定的黑色不明物质。

“你......窗？”

陈家思几近失去知觉，隐约听到了身边乱作一团的喊叫声与血红色身影发出的开窗二字......

这个时候，老师正在用PPT上课，教室的窗帘都被拉了起来，窗帘的下摆被特定的布条固定住了，对着窗口的部分被微风吹得微微有些鼓起。

“......拉开......”

什么窗？拉开什么？

刺啦一声，窗帘瞬间被拉开了，阳光与微风直直地打在了陈家思的侧脸上。陈家思眼前的世界瞬间闪成一片灼目的白色，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像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透填充进去了一样。他彻底失去知觉了，他怔坐在那里，双手捂住耳朵，嘴巴微张，两眼全白，血液仿佛流尽了，脸上白得跟纸一样。最后，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下，被赶来的校医送上了担架。

那时候，全班都认为陈家思是个患有疾病的怪胎，或许因为消息管控，又或许因为害怕，全都只口不提。

然而，就在第二天，李京昊来到了这个班级。

之后，医生彻底检查了一遍陈家思全身上下的情况，除了耳边、唇上有几条血迹，精神微微恍惚，没有任何异常，医生甚至检查不到出血源，口腔、咽喉、内外耳部，都没有损伤，而陈家思在医院安静的环境下，很快恢复了恍惚的精神状态。校医没有亲眼目睹过陈家思发病的情况，尽管老师再三强调补充当时的情景，校医依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只是让老师把陈家思交给心理医生去管。

从那之后，陈家思就要面临时不时突如其来的痛苦，随着次数增多，陈家思也渐渐能够应对这种情况，这种情况似乎没有规律，每次的强度也不一样，他在痛苦中感受到的幻觉与伤害看似没有实际发生，但身上的血迹，痛苦的胆颤告诉自己这是真实的，尽管身上并没有出现伤口。

陈家思无法解释这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成为一个特殊的人，他对外守了这个秘密十几年，其中也包括李京昊。

尽管疼痛已不如往昔那般令陈家思几近崩溃，但此刻身在街头，他不敢有丝毫妄动，毕竟周围的疼痛对他仍构成切实的威胁。此时夜色已深，陈家思对时间的感知已然模糊，但他深知自己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痛苦。

气温渐降，街上喧闹的车声和嘈杂的人声也几乎销声匿迹。陈家思徐徐睁开双眼，除了几团刺目的白色电光，其他景象依旧如他往日所见，依旧阴冷、令人作呕。

“和我一样？”

陈家思心里莫名来了这么一句话，他下意识地转头向后方看去，直觉告诉他让他心里产生莫名想法的人就在身后。

后面果然有人，只不过在陈家思的视野里只是一个血红色的人影，但和其他人影不同的是，这个人影的骨骼被一种绿色的游丝勾勒了出来，像是几条绿色扭曲的线缠在了他的骨头上。

“原来你和我一样啊。”

陈家思仿佛能听到他说话，心里略微一惊，随后瞬间心领神会，对方和自己一样能看到这种恐怖的世界，而且他们之间心里的想法是互通的——就好像他自己本来就知道这事一样。

陈家思心中不断地感知到对方的想法，心里产生了一分释然与激动，既然对方已经遇到过一个了，对这怪病的情况肯定......

“我知道的或许是比你多一点，但别抱太大希望。”

人影很快捕捉到了陈家思的想法，做出了一个保守的回答。

那影子慢慢朝陈家思靠近，坐在了陈家思边上，人影的那颗被绿丝缠绕的头骨正对着陈家思。

“你和我之前遇到的那个人一样，只是头部有一些绿丝，你们看自己时都看不到这个，除非等它蔓延到身上。”

“这个绿色的东西是什么？”陈家思在心中想道。

“我也不知道，但身上缠有这玩意的肯定和我们一样，不知道你会不会也变成我这样，这个东西是会渐渐蔓延的。”

......陈家思心里只想知道蔓延成他那样会怎样。

对方立马给出答案：“会失控。”

陈家思震惊地看向对方，一个血肉模糊的肉体正在拿一个类似头的东西扭向他看，头中心的肉块里夹着几丝绿线，它们正在努力扭成头骨的形状。

这个画面在人影的脑中出现，同时，陈家思的脑海中像打了一道闪电，白屏的瞬间闪出了这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