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其五）（2 / 2）

乐蕾尔打量女人的全身，她的手显得粗糙，估计是做工太多，但有得体的打扮，肯定有提前知道乐蕾尔的拜访，全身上下没见得什么首饰，只有一身花色鲜艳的裙子会和这所破旧的房屋有反差。

等到了屋内，里尔马上呈现出一种微微放松的神态，但乐蕾尔有注意到当她看向窗外时，表情马上又会凝固成另一种模样。莱脱下毡帽和大衣，在这里他时刻有种在家一样自在的感觉。

“赞乌忒，我来了！”

楼梯间迟明一抹光亮，男孩端着一盏油灯缓缓走出，他灰头土脸，刚从地下室的方向出来。

“莱先生！哦……您……您一定就是乐蕾尔女士了吧。”他畏缩着说。

“是的，我们刚刚好像就见过了。”乐蕾尔亲切回应着，这个孩子远要比她想的内向。

“所以你是他的姐姐？”乐蕾尔看向里尔。

“是的……我是……赞乌忒的姐姐，莱先生和我们说了您会来这儿……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中途换了几个马夫，几乎是不舍昼夜地赶到这儿的。”

“是……这样吗……”

“您一定很累，我会给您找一块毯子。”莱说。

“不必了，我来这只办一件事，我只关心莱拜托我的事能够马上得到解决，或者是……”

窗外的天色陡然褪色，尚且明亮的灯火室内在胡乱的黑暗面前变得暗淡无比，肉眼可见的瘴气势如破竹般向村子的方向袭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下到处怖惧低沉的蛊惑声。外面闲坐的老人们一股脑涌回自己的屋子，壮年们呵斥自己的孩子快点回到家里，再晚一会，屋外的瘴气就要蔓延到屋内。

“是明克。”莱望向窗外。

沉重的马蹄声踏破死寂，项背上的精灵仔细端详外人到来的踪迹，无形的气味粘着在泥泞路的脚印中，一切都由他了如指掌。

“他来了？到还挺快，关于这个侯爵……他平时在管理村子方面的所作所为是怎样的？”乐蕾尔问，她总是从这片土地上闻到一种法力过载的焦臭味，阴冷感自她穿入这片黑林后就从未褪去。

“他是被黑色教廷分配到这的，除此以外我们再未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了。”莱回应说。

“他每一个月初都会来村里征税，不听从的就会被他带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里尔补充道，“但那些钱我鲜有听说被用在村子的建设上。”

“你说他来了？”

“他已经到这儿了！每次他来这之后，天色都会变成这样。”

占星女士仔细抚摸墙壁上的纹路，发霉的木材纹理其中残留着潮湿的温润，她专注于呼吸，全心感受每一次呼吸时，氧气涌入鼻腔的快感。别样的刺激带动血液循环的加速，一瞬间她的感官在短暂的时间内变得异常敏感，大到大气湿度细微的变化，小到植物萌芽破土的咯吱声，此时此刻她的耳内除了噪鸣和自然界此起彼伏的鸣叫以外，她几乎下意识屏蔽了任何的外来声音，这是一种通识术的用法，术士们用这种法术识别和在脑海中回溯当地事物的变化。

此时此刻，乐蕾尔听到一种奇怪的呜咽声，它顺着她手指抚按的方向传来，那个声音无比悲惨和惊悚，可当她从墙壁上挪开手掌后，声音随之消失。她睁开眼睛，环视天花板和墙壁，她这才明白过来，声音是这些发霉的家具和外面的枯树竭力的呐喊。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侯爵……”乐蕾尔瞪出狠厉的眼神，不需任何证据，仅此腐烂的臭味便足以让乐蕾尔确认这个叫明克的侯爵就是一只黑精灵，帝国的叛徒。法术的残响依然在做效，她透过植物们的眼睛看到那匹猎马和黑袍的精灵正慢慢靠近村子的中心。

此时屋内灯火闪烁，鬼祟的声音穿梭在森林之间，好似厉鬼袭来，着急索取生灵的性命。

“每当这个时候他来这会做些什么？”乐蕾尔询问道。

“收税……还有执法，在他说来是执法，但我们也不知道那些被逮到的人犯了什么错……”里尔说。

“那他现在这个时候来肯定就不是为了收税。”她肯定的说，阿谀奉承精灵王的这些黑精灵做事狠辣，乐蕾尔曾经面对过这些旧皇帝的残党，此时她冒犯了他的土地，他定会在此时来寻仇。

乐蕾尔打开大门，迎面一股冷风袭来，里尔瞳孔随即放大，黑夜让她战栗地往后退去，赞乌忒一把将她拥在身边，让自己的身子挡在前面。占星女士转身后，房屋大门被烈风带走，猛撞合在了门框上。

屋外漆黑一片，即使有灯火也无法照亮这片黑暗，它像是夹杂着迷雾，将火焰牢牢抓握在无形的手中。猎马尖啸，骑手按捺不住其抓狂的躁动，只看到预示着灾难的凶光闪烁于猎马的眼眸中。

“uonnio’coma’oamon’liclicw，fhogr.”(你误入了我的领地，夫人。)

黑袍精灵的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地闯入乐蕾尔的脑海，她一下就通过声音的来源确定到了那个精灵所在的方向。

“niowecs’wemoncomporiexmlicomacepormerris’remmqitui，marenvnpowa’locmeasd.”（想不到我来这里还有除了收徒以外，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乐蕾尔用流利的古帝国语回应道。

“umonumdeisaMolotoyomml’deploa，uotypoaacTrepilrolgtllmao.”（您既然都心知肚明了，我在这作态也是毫无意义。）

“说通用语吧，我知道你肯定会，辛苦潜伏到帝国境内的人怎么能不会通用语呢，而且我想不察觉到你都难，高等的精灵被污秽的诅咒之后常会散发一种难闻的恶臭，你就算伪装我也能闻到你们族人身上特有的鱼腥味。”

“你们不该对我们充满这么大的恶意，我们原本是同胞，是兄弟、姐妹……”

马匹缓慢走来，即使视野模糊，人们还是能依稀看到，从天上坠下的月光划过了猎马油亮的黑色毛皮，乐蕾尔瞧那匹马显得晦气，四只蹄子踏足过的地方都烙下黑色的印记。他的主人坐在马鞍上对乐蕾尔虎视眈眈，至少从她能感应到的方向来看是这样的，他的心情绝对很复杂。

“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主子，几百年前修戈麦斯的愚昧就已经预示着旧帝国会因他而倒塌，你们却还一度侍奉他为真主，直到雷神把他的躯体粉碎，还要把可怜的你们当成祭品，把你们引以为傲的肤色污染成了黑色，看看现在的你们，曾经的帝国贵族，光鲜亮丽到现在的寒酸落魄，卑微到居然要和北谷的巨人们快活。”

黑袍的精灵没有情绪，厚重的面罩下能听到他频出的吐息声，乐蕾尔反倒惊讶于这个黑精灵的理性，在她过去的记忆里，无论是从书籍还是现实中见到的有关于黑精灵的事，一概都要以“野蛮”一词来形容。这些精灵在过去骄奢纵欲过度，被雷神的力量诅咒之后，原始、无耻且不文明的行为更是被不再被约束，重建后的新帝国的精灵拒绝再和这些纵欲到忘我的精灵们互称为同胞于是他们被流放到帝国境外东部的黑森林，少数则是前往了北方的北谷和当地的巨人生活在一起。

眼前的黑精灵，他表现出的稳重和情感不像是她刻板印象中那样恶俗，对于对自己的偏见和恶语也沉默恭听。

“现在在执政官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又出现了一个黑精灵，且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在此扎根落户了。”乐蕾尔继续说。

“我没想到您会到来，但既然来了，你我就算是正当竞争，就像当初公民联盟（黑色教廷的前身）的地下组织在上层贵族中安插间谍那样，我潜伏在这同样也是为了一个新国家。”

“我知道那个新帝国是什么，一个复辟修戈麦斯腐朽帝政的堕落帝国……我们所有人都不可能让那种事再出现，要么你以叛国之徒的名义随我回堪多，要么……就在这退场吧！”

乐蕾尔深呼吸一口气，氧气的醇香穿梭在她鼻腔里，但这片土地被荼毒太久，空气中混合的腐烂味儿反复叫嚣着她的嗅觉，她知道不能在此耽误太久，这里已经不仅仅是那个黑精灵的猎场，更像是养殖场，一切尽可能堕落的东西都被他种植在了这里，那些东西会干扰她的意识。

她大手一挥，万千星辰包裹住整座村庄，星辰彼此之间相互连接，构成一道道紧密的保护网。

而后乐蕾尔将双手置于自己前方，她快速呢喃古代焊猛的魔法咒语，一颗刺眼的光球从她双手掌心出现，表面伴随着逐渐强烈的风与炙热的温度，彼时体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风吹林摇，短短的时间里，乐蕾尔渐渐感到自己再也无法支撑住光球，她的手臂在狂风的鼓动下微微颤抖，一颗如房屋般大小的小型太阳已经初见成型，方圆几十公里内都亮如白昼。

黑袍法师立即喝令骏马掉头奔跑，他抽出怀中长剑，剑身刻印着用杜翁文撰写的符文，散发淡淡红光，马匹狂奔途中，长剑上的血槽迎风呼啸出尖锐的噪音。

那颗小型太阳远要比她以往所召唤的所有小型太阳都要小，可以见得空气中弥漫的毒素在她体内发挥了作用，急促的呼吸无法再继续稳定住魔法的吟唱，但太阳表面滚烫的白色岩浆足以证明这个魔法已经吸足了能量，她呐喊出一道咒语，小太阳瞬间飞跃到空中，瞬间爆发的后坐力将乐蕾尔的身体向后压弯，太阳以弧形的滑行轨迹快速地砸向黑袍精灵的位置。

黑精灵回身举起手中长剑，剑身的铭文爆发出强烈的十字绯红色光芒，黑精灵身后赫然反射出一道光辉，仔细瞧见是一面无边的镜面，太阳映照在镜内的形态闪烁出黑紫色的能量并逐渐具现于镜外，一道雷光闪过，从镜中钻出的黑太阳以比小太阳更快的速度迎面飞去。

占星女士快速咏唱出一句咒语，她脖颈上的宝石吊坠此时悬浮于半空，无数闪光灯布条从水晶中窜出冲入天空，光束聚拢，它们相互重叠、交叉。短短时间内，一张巨大的织网包裹了整片天空，一时间天空如同白昼。两股能量冲击到一起，破碎的能量碎片和气流飞离各处，强大的冲击波扩散到了方圆百里的范围，但在光网的保护下，这些能量冲击对地面真正展现出的破坏微乎其微。

马蹄稳住阵脚，黑剑继续闪烁红光，猎马扬起前蹄，黑袍的精灵奋力一挥，黑剑的不祥纹路立马裂解出一道百丈高的暗红雷光向前方鞭挞。

一瞬间的速度，光鞭劈中了乐蕾尔的位置，浓密的烟尘和黑雾在光鞭消失的同时间暴起，浓烟蔓延时还缠绕着红色的雷光，那股黑暗的力量仿佛还意犹未尽。

黑精灵还能听到尘埃中心脏的跳动，雷光没有丝毫伤到那个女人一分寒毛。三枚胸针落在土里，表面上的珐琅被击穿出三个黑洞，洞内轻烟缥缈，乐蕾尔用这些附魔的小玩意挡下了那把剑挥舞出来的攻击。

一阵旋风从占星女士脚下升起，碎璃落尘绕乐蕾尔的身旁旋转数周直至她的手中，她眼中闪烁狠厉光芒，万丈恒星之温光收纳于她眼眶之下。

“已经够了……”她喘着粗气，现在不仅仅是自己的呼吸变得不稳定，自空气中弥漫的毒素让她的意识模糊起来，她就感到脸上不断冒出虚汗，“你现在……就必须被驱逐出去！”

“已经太迟了，占星女士。”黑暗精灵面不改色的嘲讽，他的声音在头盔下响得磁性和无情。

赞乌忒趴在窗口上向外窥视，乐蕾尔的法术保护着这里的房屋和森林，不受两人法术带来的影响，可毒素已经渗透进乐蕾尔的神经，倚靠呼吸法的法术屏障马上就紧随在乐蕾尔的意识完全模糊之后消失。窗外的夜空中，四处飘零着法术回荡落下的碎片，赞乌忒渴望的魔法方才就在他的眼前乱舞，他抓着自己的胸膛，每一秒都沉浸在如绚烂演出的法术里，即使那些法术的出现代表着毁灭。

占星女士调整好姿势，双手一挥，魔法流带从脊后喷涌，星辰如渺小的粒子在恒长的流带上流淌穿梭，魔法的缎带随风而动。

一个古老的声音在乐蕾尔的脑内提醒她：“我们势如破竹。”

紧接着她大臂一挥，两两成对的魔法缎带向前轰击，缎带相互挤压的区域在一瞬出现了宇宙千万恒星的虚影后，转而连续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威力。刹那间，地崩山裂，碎天月开，肉眼可见到空间被连环的爆炸扭曲到支离破碎，斑斓光束纵横裂缝之间，如碎雨、如席卷天空之落叶。过后，被魔法乱流集中轰炸的一条直线赫然塌陷出一条深邃的深渊，裂缝延伸至黑精灵处在的位置。

那个可悲的黑暗精灵还想继续用他手里的宝剑抵挡住这次攻击，他提起黑剑，嵌槽上的暗红色宝石如约闪烁更闪耀的光芒，可那面可以反制魔法的棱镜还未形成，便被更快一步的光束击碎了。黑剑吟出沉重的哀叹，一面昏黑的圆形魔罩生成在黑精灵周围，可黑精灵再次错估占星系魔法的威力，仅仅七秒，黑色的护盾就被绚丽的魔法击的粉碎，黑精灵也在高温的燃烧下蒸发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