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其五)(1 / 2)

“我想后来布林尔尼发生了什么您也知道,在前线的军队收复了北方边境之后,他们转而回国帮助深陷灾区的军团,赞乌忒的叔叔就是那批进入布林尔尼的凯旋军中的军官。”说罢,莱又替乐蕾尔满上一杯茶。

“我不喝了,谢谢。这个条件听起来十分优渥,家族显赫,他的父亲也承认了这两个私生子不是吗。”

“他的舅舅不是善茬,他再极端一点就会杀了这对姐弟。”

“他们的叔叔没有接手抚养权?”

“克莱因(赞乌忒的叔叔)认为哥哥的婚姻不明不白,他回国置办完马尔的葬礼后以感染疫病为由直接把他的嫂子和两个外甥子女扔到了远离市区的一座房子里,那地方足够偏僻,跑断双脚都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跑。”

莱见乐蕾尔皱着眉一言不发,知道是自己的描述让乐蕾尔有了感触。

“天知道他们在那受尽什么折磨,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初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姐姐更是断了几根肋骨,不过好在马尔伯爵之前把他们保护的妥当,以至于到疫情结束都没有感染过一次疫病。”

“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乐蕾尔说。

“我正要和您说这件事。”

莱严肃的盯着乐蕾尔,他对此有所愧疚。

“我没有和您事先说明,我怕说过之后您就不会有来这的想法。赞乌忒有较为严重的心理疾病,虽然他经常念叨想要去法厦,但也只是他自我认为只要到了新的地方,他便可以不用遭到歧视,但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懦弱和私心,也许学习魔法只是他嘴巴上用来掩盖自己想要逃避一切的理由,但我相信如果这么一直继续下去的话,他迟早会成为这个世界中真正的恶人。”

乐蕾尔看着莱认真的眼神,心里产生了一丝忌惮。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顺由他的意愿,将他带到伟大首都,那里的宏伟和史诗以及繁华带来的压力会让他认识到他自己只是这个世界中渺小的一枚枚,再善加引导,最终您告诉他,他并不适合在城市的生活,这样他也不会给您添麻烦,再回到村里之后,我也会慢慢教导他,他也就不会变得这样痛苦了。”

“这种计划对一个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摧毁一个人,重塑他的人格,这种事是最危险的。”

“别无选择了,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乐蕾尔沉默了一会,她没想到自己能搭上这趟事。

“好吧,但这事得等我们后面再来聊。”

下午的森林里起了一片浓雾,在颜色夺目的森林阴影中更像是一股恼人的稠烟,拨不开,弹不走,又像是瘾君子在霓虹色中吞吸的毒物,让人很难不对它们产生抗拒的心理。乐蕾尔感叹世界之树赋予大自然的生命力,自瘟疫过后,布林尼尔被燃烧过的森林竟在几年内就获得重生,甚至比以往更茂盛。

赞乌忒站在屋顶上,遥望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途径山后的小路,越过矮敦的山坡,直至四目相对,乐蕾尔终于在山头上看到了莱口中的那个男孩。赞乌忒紧靠在屋顶的木杆边,用充满警惕和好奇的眼神死死盯住乐蕾尔,占星女士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原始野蛮,一个恐怖的念头从她眼前晃走,虽然是不好的预想,但她也不能着急下定论。

“是谁负责教育他们姐弟两人呢?”乐蕾尔转头问低头下山的莱。

“没有人。这一点我得好好夸夸里尔,年纪轻轻就自己学会了一些就连是成年人都不做不到的。”

“那他们的衣食住行是怎么解决的?”

“这村里还算有一两个好人,几个男人给他们建起来了一栋对两个人来说算是宽敞的房子。钱财来源靠里尔在皮革厂,赞乌忒要帮一个农场主养牛。”

“可怜的孩子们。”她再扫一眼屋顶的位置,那个地方早就没了人影。

前方就是下坡道,在抵达村里最空旷的广场前,莱在隐蔽的树林前拉过乐蕾尔,鬼祟着从口袋中鼓捣,然后两枚事先准备好的银币就出现在他的手掌里。

“两枚硬币,这是什么意思,在隐蔽的地方贿赂我?”乐蕾尔被这种行为冒犯到了,一时间她怒火攻心,以为莱将他们之间的友谊看得比钱还淡浅。“若我不想帮你,你手上早捏着我写给你的辞信了!”

正当乐蕾尔想要破口大骂,只见莱慌张地跪下,再次呈上手中的硬币。

“不是您理解的那样,女士,只是唯有钱财才可于此通行。”

乐蕾尔顺着莱指向空旷的广场上望去,一颗古老的巨大橡树挺立在中央,树干中间凹凸不平,整个极似一张歪歪斜斜的人脸。周围没有其他东西,只有这棵树拔地而起,这棵树显得唐突,它长的太完美、太茂盛了,它就矗立在那里,好像在等待谁。

她心生蹊跷,慢慢靠近那棵树,就当她离其还有七步左右,骤然狂风大作,树身迎风而起,树干和树根相继分离出一个庞然巨大的躯壳,它臂展足有二十米长,足够触摸过整个广场的边缘。但看来它只能生长出形似人类上半身一样的形态,另一部分依旧如树根般牢牢镶嵌在土壤下。

隆隆的轰鸣随巨物的伸展后响彻云霄,乐蕾尔目视眼前的怪物没有心生一丝惧怕,在它苏醒的那一刻她早就看出这是魔法的造物。

“通行令,夫人。”树精用低沉的声音呼唤乐蕾尔。

“在这,大人。”莱单膝献上手中的银币,树精瞪眼看过后,他身后的繁茂枝叶随沐光微风而动,沙沙作响的零碎声音中满是不悦的讥讽。

“你们是两个人,那就要……”它不满地望向乐蕾尔,乐蕾尔的心态依旧是看上去那样有条不紊。树精干枯的面庞靠近逐渐乐蕾尔,她的身影倒映在滚动于树精头颅缝隙中的那一滴树脂中,贵气、前所未见的服饰让它来了兴致。“就得付五倍的价钱,你的客人肯定付得起。”

“小小一个村子,守卫居然如此夸张,竟然用魔法的造物来看守?”乐蕾尔不屑地嘲笑。

“你只管付钱,或者滚蛋。”

“我们只有这一点,请大人通融通融……”莱不抵树精的威压,再次火急地呈上了手中的银币。(银币在底层人民手中具有非常强大的购买力,一枚银币在偏远地区通常可以买到10到12块完整的面包或是7斤肉)

“不需要,我非常有钱,尤其是这次远行,我还特意为这种情况带了不少真金白银。”话毕,银币瞬间被吸附到了乐蕾尔手里,她靠着不像是蛮力的力量轻松将掌中的硬币捏地扭曲。“但如此贫穷的一个村子竟然有价格如此昂贵的通行费,我又怎能知道这个钱最后会流到谁的口袋?”

“大胆,女人,你还不明白这里是谁的领地!”树精喷出果酱的香气,大口的浓烟在它嘴里翻滚,紫罗兰带着破碎的阳光穿透过它嘴角的烟雾,虚无幻灭。

“让你那榆木脑袋的主人看清楚我又是谁!”占星女士的声音在魔能的加持下变得响亮,阴暗中的侍主通过树精的眼睛看到了乐蕾尔的脸,随后树精感觉到了它主子的慌忙,它诧异的表情陡然变成畏惧,在它脑海深处的那个声音急迫地命令它后退。

“您的路,夫人......”

树精们缓慢后退,被藤蔓遮挡的地方逐渐出现了一个幽暗的入口,在入口前往里看,没有尽头,里面环视可见是粗壮的树木和狂野生长着的灌木丛,只有一条斗折蛇行的蜿蜒小路,旁侧的灯火明灭可见。

“侯爵看到您了,他肯定会亲自来找我们。”莱跟上乐蕾尔的身侧说。

“管这儿的是个侯爵?”

“明克侯爵,是个疯子,百姓们就没见过他从兜子里掏出过钱来,他反倒是仰仗那树精收了不少门票钱。”

“不入流的侯爵。”乐蕾尔嗤笑说,“旧帝国的前朝旧臣即使再没落,他们的名号也肯定被广为熟知。你说的明克侯爵我从来没听说过,纪念谷(一座宏伟的人造奇观,堆放着各种被废弃的旧帝国雕像和纪念碑的峡谷)里也从来没见到过镌刻‘明克’一名的石碑”

“但还请小心,我虽然不懂法术,但这里是他的领地,某些意义上对您来说可能也有所不利吧。”

“无所谓,我来此处是为了办我自己的事,但听你的形容,他似乎能和贪官污吏扯上关系,既然那样的话,我可就不能不管了。”

他们转身钻入了藤蔓编制的拱门中,前往潮湿的幽林。一座村子在魔法造物的干扰中支离破碎,一墙之隔犹有昼夜之别,墙外霓虹漫天,好似神巫允诺天堂,墙内杂草丛生,繁枝茂叶遮天蔽日,唯有夜行鬼魅游离其中。惶恐间,尚能听见夜魔的窸窸窣窣,在大森林的遮挡下村子内从无明日。

乐蕾尔倒是第一次见这样古怪的景色,虽然处在一个文明国家中,但这座村子的自然丛林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野蛮的原始森林。直到到达村子的入口,这种感觉才如烟消散。

这里的氧气甚至有些刺的让人恼火,新鲜的空气在这里极其稀少,甚至乐蕾尔感到弥漫在这片森诡之地的空气在抽空她的精力。

村子的房屋不同于围墙外房屋的布局,这里房屋坐落紧凑,商店、诊所等等经济用房屋自成一体,剩余的居民屋被狭隘的小径连接了起来,微弱的灯火在此处拢聚成为了一个更大的光源,在阴影与光的反复重叠下,这座孤独的村落更像是一座被遗弃的贫民窟。

村子里来了一位与此处风格大相径庭的客人,乐蕾尔身上昂贵的首饰与精心缝制的衣裳在这里反而使她成为了一个异类。有的人探头出来,外出归来的捕猎者站在街头眺望,来往的行人无一不驻脚观看。虽然乐蕾尔在堪多早就习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但在这种地方中,她忽的有了一些局促,以往她享受到的是崇拜和敬佩,现在她只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了疑惑、嫉妒以及渴望。

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栋房子,乐蕾尔昂起头望到房子的顶上,屋顶用废料建起了一座高高的塔楼,它歪歪斜斜,刚刚好依靠在旁边生长狂野的巨大橡木上,然后从整个压抑的丛林探出头去。

他是在那儿看到她的。

房门扣响几声,一颗脑袋从门后探出来,脸上挂着疲倦,似乎是早已经在门后面等候多时,因为门是在扣响之后几乎一瞬间打开的。

“请问。”说话是个女主人,“有什么事?”

“是我,里尔,让我们进去!”

“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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