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其一)(2 / 2)

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中已经泛起了兴奋的光芒,女士嘴角微微扬起,夸赞了赞乌忒的见多识广。

“我还以为我隐居在此,已经没有年轻人会再依靠脸来识别我了...你又是在哪见到我这张饱经风霜的脸的,在堪多吗?”

“是小镇的国礼日庆典上,我在那见过您。”赞乌忒面对眼前这位传奇的女术士,他表现出了异常的兴奋和激动,底层的精灵很难在日常生活中见到高阶术士,更别提像是索菲克丽芮亚这样广为人知的传奇术士。

“那这就是我的荣幸了。”她的语气带有一点愉悦,赞乌忒很惊讶她没有用高人一等的姿态来和他对话。“我要因为又一位有着锦绣前程的年轻人认识我而感到荣幸。”

听到这句话,普通人本应感到高兴,但赞乌忒的眼里却失去了光芒,短暂的犹豫后,他又敞开心扉似地面向女士。女术士很疑惑他的举止,但在此之前他还要问他另外一个问题。

“小兄弟,我问你个问题。”

“愿意效劳,索菲克丽芮亚(精灵语:Sio’puilerY)女士。”

“你应该不是贵族吧?”

“是的...”他艰难的以一个谦卑仆人的态度回答她,“我的身份和我的肤色毫无关系。”

“我从你的气质便看出来了...”女士的语速慢慢放缓,她在边说边打量着他。而赞乌忒也准备好在接受这句话之后的一顿羞辱了,毕竟这些高阶术士受过贵族精灵的赏赐,必然要对他们献上殷勤,而对于那些本身并非贵族而擅自冒充他们的人,这肯定是无比肮脏的耻辱。

“你的气质和贵族截然不同...”她继续说道,“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落魄的孤独气息以及愿意让自己独属于大自然的孩子才有的那一抹坚强和浪漫。”

这份评价完全出乎了赞乌忒的意料,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位女士竟然完全不在乎与他身份不匹配的肤色,而只是点评了他自己独有的气质。

“高等精灵们从来不会给我这样特别的印象,我只从他们身上闻到了枯燥无味的守格的行事方式还有...铜臭味,我绝不会让我的闺房出现那样的臭味。你说呢?”她又调戏起来旁边的男人,男精灵只是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

“可是您不会觉得我这样贫穷的人和这样鲜艳的肤色完全...”

“这有关系吗?”女士冷静地说,她好似毫不在乎地顺口回答了一样。“肤色又不会和天赋成正比,而且它又不能让我变成真正的明星,他们只是喜欢那一个粉色的皮肤而已。”

“可是...”

她迈着轻佻的步伐走下环绕着古树的旋转楼梯,直到她漫步到赞乌忒的面前,赞乌忒被他眼前的这位迷人的女士迷住了。

他这才仔细看清她的外貌,人们都说她活了几百年,但体内活跃着生命能量的她依然永葆美丽。火焰燃烧般火红的卷发盘环在脑后,她的皮肤细腻光滑,全然是令人感到温暖的浅黄色,索菲克丽芮亚的高颧骨和长脸颊上的五官像是狐狸样妩媚,眼球是精灵族中常见的灰白色,看上去没有灵魂,但却有着万千世界的星云参差其中。

“无名,关灯。”女士拍拍手吆喝那个精灵,无名似乎是他的名字。

话音落下,无名的身躯在眨眼间扭曲变形,又幻化成了一具鸟类的躯体,这次他飞到树顶,盘旋在空中观察了一会,随后嘶吼出一声长鸣直冲入云霄。

静待片刻,无名的身影消失在了云层,随后一声巨响在天空中游走,仿佛整个世界是一栋摇摇欲坠的钢铁建筑,其中掩藏在中央暗鸣的雄厚力量正不断膨胀,钢筋和铁块的崩裂哀鸣声在云端中不断反复拉扯,漩涡——深渊般的黑色漩涡眨眼间出现在天空的最中心,这股不自然的力量的出现好像是一切的落幕,红色和黄色蓝色的光带悬浮在那面黑洞的周围,若隐若现,赞乌忒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下一秒它就要压垮这个诡异的世界。

他所处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地狱,或者说是变成了一个即将成为地狱的地方,那声来自空中的轰鸣声不断地呼唤着他内心的恐惧,此时赞乌忒正不断在内心中提醒自己,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强大的法能术士索菲克丽芮亚正在他的身旁,这一切都肯定是她的玩笑。但即使是这样的心理暗示,依然是挡不住他感受到的脚下大地时刻要粉碎的危机感。

令人绝望的黑洞欲压在大地上,沉重、末日般的噪声已然在他的耳朵中变成了消沉的耳鸣,随后世界迎来一片黑暗,那黑是绝望的黑色,是看不到希望的燃灭之碳,融化成了沉默的呜咽。

“小兄……弟?”索菲克丽芮亚轻声呼唤着赞乌忒,他猛然苏醒,在一片汪洋大海的岸边起身、站立。赞乌忒吐出一口齁咸的海水,此时他还不知道身前的这位女术士到底是施展了什么样的法术能让他感受到如此令人绝望,似同死亡一般的痛苦。

女术士光脚站在沙滩上,沙粒已经吸足了阳光的炙热,让这些金黄色的小颗粒散发出的温度令人感到十分的舒适。

赞乌忒抬头迷茫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的无毛之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生机盎然的热带丛林,丛林的四周是临海的沙滩,这里是一座属于夏日的小岛。但从未改变的是那棵承载着树屋的古树。

无名也早从天空中回到了陆地,现在正背着手挺胸抬头地观察赞乌忒的动作,他的脸上没有戏谑和好奇的表情,甚至属于高等生物的神态他好像也没有,就连有的时候索菲克丽芮亚女士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索菲克丽芮亚女士?”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开口很艰难,口腔里都是沙子,脑袋嗡嗡地鸣叫,眩晕着难受。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肯定你现在的生活因为这身颜色而变得很不如意。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黑屋地就已经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一切。”

女士口中的黑屋地正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传言这里是一切的尽头,任何生命在一生中所看到的、想象到的都会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世界中得到具象化的形状,而索菲克丽芮亚女士则是这个世界的策管人,她在此见过百态人生,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一眼看到赞乌忒身上无形的气息的原因。

“但你要知道一件事我们活在自己手里,但若是想不带有被偏见的姿态活着,就要坚强,然后变强,成为梦想中的那个人,站在大家都敬畏的那个位置上。”她在赞乌忒的面前蹲下,轻捧起他稍有因害羞而泛起红晕的脸,随后咧起嘴,笑出了一个带有失望和苦涩的笑容。“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次说过这些话了。”

她身旁沉默的精灵突然有所警觉,两只尖长的耳朵像兔耳一样轻轻颤动,一个低沉的,直击心灵的,仿佛穿越了千万个世界的惊骇巨浪被他的耳朵截取到了。

“我找到你了……我穿越山峰漾川、捕获日月之空!……我再次找到了你,索菲克丽芮亚!还有……我的小主人。”

索菲克丽瑞雅和赞乌忒感觉不到这远古传来的地动山摇般的咆哮,而无名的灵魂在这种嘶吼的愤怒里瑟瑟发抖。

“我们该走了,女士,它来了。”

随后她轻轻站起,递给了他一块橘红色的琥珀,太阳的强光晕遮掩住她最后一缕温柔的微笑,在无名的直视下,他的眼前又黑了下去。

“无名,送客。希望我们还能有缘再见,赞乌忒。”

空灵的告别声显得凄凉,在他苏醒后映入眼帘的只剩了天花板和自己熟悉的周围一切。

赞乌忒从床上惊醒,压抑的失落感刺入他的喉咙作不出声,怀中的那枚琥珀也早已消失无踪。他抬起手臂谨慎地检视自己的肤色,粉红的光亮在在月光的映衬下变得暗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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