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1 / 2)

半梦半醒间,我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入目是一顶绣着锦绣花叶的红帐子。

可醒了又能怎样?

病体依然脆弱得像跟枯枝,一折即断。稍微抬一下手臂,便牵扯全身,痛入骨髓,什么都做不了。

路漫漫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姑娘,你伤还没好,还是先歇着吧。等好些再下来走动。”

她拿来药膏,帮我按摩。

我没有动,任由她摆弄着。

脑子里空空荡荡,仍是一片迷茫。

我是谁?

又在哪?

该当去往何处?

有人跟我说,我只是个叫赵明媚的普通人,家住多雀城芙蕖镇。

也有人说,我是瀛渊圣君柏樾的未婚妻。

更有甚者,说我是甘渊前任圣君,婧女。

众说纷纭,我不知道究竟该信谁。

我不知道我是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记忆像滴墨未沾的宣纸那样,一片空白。没有家世,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名字,没有自己。

没有,什么都没有。

记忆中第一次睁眼,也与今天一样,躺在繁缕庐的雕花小榻上。

不一样的是,当时柏樾就坐在床沿,向我和蔼亲切的微笑,告诉我,他是我的未婚夫。

不仅只是嘴上说说,他对我很好,好到令人如痴如狂。

可是,他,以及瀛渊国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那么陌生。

我总觉得,像我这种天赋一般,根骨一般,来历不明的,只配当个普通人。

但我还是相信了他。

在这瀛渊国,我举目无亲,他是唯一一个对我轻声细语、肯向我微笑的人。

其余的人,看到我时,眼里除了轻蔑便是讥嘲。

瀛渊国崇尚仙德,全民修行,所有人都是仙家高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尤其是女子。

这里与别处不同,姑娘们的资质比男子更好,修行的速度更快,也更轻松,所以大多数女子都比男人强大。

只有我,是整个瀛渊国最弱的一个,没有人看得起我。

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和强者,我卑微得像一只随时会被他们拿捏致死的蝼蚁。

尽管柏樾将我带到藏书阁,亲自教导,可奈何天资愚钝,终究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他摸着我的头轻柔说道:“没有关系,有我在,即便你只是个平凡人,我也能护你一生无忧,一世无虞。”

他的笑容太暖,像和风拂进心尖,我就那样傻傻的相信了他的话。以为只要在他身边,有他庇护,我一辈子都可以高枕无忧。

彼时,我委实太天真。

过了几日,他带来一册卷轴,跟我说,这是改善根骨提升资质的秘诀,只要按照卷轴中的步骤将之练成,我便也能向瀛渊其他女子一样。

听了他的话,我便起始修炼了。

我盼着能将秘诀上记载的功法练成,这样就可以免遭旁人白眼,堵住他们的嘴,也省得给柏樾添麻烦。

可不知道是我修炼时出了什么岔子,还是秘诀本身就有问题,我并没有如紫辛所言,彻底改善这身破罐子一样的根骨,反而弄得身受重伤,顶上青丝也一根一根变成白色,像一朝之间沧桑了数十岁。

大夫诊断的结果是,我的病情非常严重,已然无力回天,最多只能活个一年半载。

柏樾抓着我的手,目光坚定的安慰我:“不要担心,好好养病,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将你治好,然后我们就成亲。”

他顿了一下,又说:“若是当真无药可医,我便用同心术将我们的命连在一起。你生我生,你死我也跟着一起死。”

他还说,要与我长命万岁,白头偕老。

可如今我却已满头白发,只剩下一载寿数。

正午时分,路漫漫急匆匆的奔进房中,还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姑娘,有消息了。”

我强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

她一边搀扶我一边说着:“前几日紫辛大人去东方办事,我特意请她帮的忙。东方万里之外确实有个多雀城,城中也有一个叫芙蕖镇的地方。”

虽然没有记忆,但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地名时,我便觉得熟悉。还有赵明媚这个名字,似乎从前听了很多年,也似乎那原本便是属于我的名字。所以特意请路漫漫帮我打听一下。

“那镇上有没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样,叫赵明媚的人生活过的痕迹?”我抓着路漫漫的手忍不住颤抖。这是关乎我身世的大事,心头很难不激动。“漫漫,你别骗我,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路漫漫面露犹豫,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是一咬牙:“姑娘,多雀城中已经没有人了。”

我闻言一愣。

没有人了是什么意思?那不是一座城吗,怎么会没人。

她看出了我的疑惑,尽心尽力的做出解释:“紫辛大人说,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不,应该说是死城。人是有的,但都是死人骷髅,芙蓉镇也是如此。”

紫辛是国师的大弟子,也是瀛渊地位最高的女子之一,她带来的消息应当没错。

可若消息属实,那么我便不是芙蕖镇之人,也不叫赵明媚,而是如柏樾所说的那样,是她的未婚妻,婧女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可为什么,我对这两个字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

我想,我不应该去怀疑。柏樾对我那么好,我也该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才是。

在瀛渊国,他是高高在上的圣君,能成为他的妻子,何其荣幸。

于是,我选择忘掉此事,尝试说服自己,我不是什么赵明媚,只是婧女,柏樾的未婚妻。

可三日之后,紫辛找上门来。

其实她并没有来,而是遣人送来一张帖子,说是邀我去桃花林喝茶赏花。

路漫漫劝我不要去,毕竟身子尚未恢复。我的本意也是不想去的,可忽然想起一些未解之谜,需去问个明白。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应邀而去。

正值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罗浮殿后花开满坡,桃花夭夭红艳灼目,漫山遍野芳菲不尽。

紫辛就站在一片落红之中,人比花娇。

我往她面前一站,是如此黯淡无光。

她用不屑的眼神看我:“本来你已经没几天好活,我原本不必多此一举。但我觉得日行一善也好,总要让你死个明白。”

我有点愣,要问的东西瞬间忘了:“你要杀我?”

她冷笑:“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也配让我动手?”

我松了口气,虽然我的命已不剩几天,但正是因为稀罕,才显得分外珍贵,能多活一日也好。

我捂嘴咳嗽了一声:“那你特意邀我过来,所为何事?”

她斜斜睨我,叹了口气:“我是要同你讲,你的真实身份。”

默然了一会儿,我道:“我的真实身份需要多讲吗,柏樾亲口告诉我的,我是他未婚妻。”

“那你为何又让路漫漫到处打听芙蕖镇的事?”她冷笑:“圣君所说,想必你自己都不信吧。”

头上落花如雨,刚好有一片花瓣滑入掌心,我将其捧起:“如果连他的话都不能信,旁人就更加不可信了。”

“那倒未必。”她转身向右方一条小路行去,字字句句飘了过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骗你最深的人,往往就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扎入我心口,令我浑身一颤。

她回头望了一眼:“我带你去个地方,让你亲眼看看真相。”她径直向曲径通幽处走。我略有踟蹰,也跟了过去。

总得将这件事弄个清楚,若是柏樾所言非虚,也不怕紫辛有什么预谋。

我身子才刚有起色,多走几步便有些吃不消。紫辛的脚步太快,走两步便得停下来等我,到底是看不下去了,搀着我前行。

我两个径直来到山顶一座洞府跟前。

洞前有淡薄的光晕若隐若现。紫辛说,那是柏樾布置出来,用以防护洞中之人受扰的结界。

虽然在新月宫待了这么些时日,但柏樾从未跟我说过,后山居然有一座洞府,更没说里面还住着人。他只告诉我,这里是禁地,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我以为此处藏着瀛渊的国家机密,也就没有多想。

紫辛施法隐去了结界,我两个畅通无阻的走进洞府。

洞中栽满了我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布置得十分雅致,像姑娘家的闺阁。

紫辛带着我走到最里间的石室。室内,中央摆了一张水晶莲台,上面躺着一人。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