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党人的实力(1 / 2)

宦官的势力很强大,但党人的实力也很强。

其中最厉害的恐怕就是他们对于地方的掌控,以及对天下舆论的掌控了。

两者相辅相成,在地方上的掌控能够让他们直接影响到舆论,对天下舆论的掌控又能为他们对地方上的掌控加持合法性,减少阻力。

党人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子曰: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党人就是小人团伙的意思。

将自己的所有反对者打为党人,这是宦官对反对者的抹黑,他们利用的是一直源远流长传下来的文化的影响。

但宦官们或许不知道,或许知道了却实在没办法,文化虽然从久远流传下来,但解释权却在那些他们的反对者,党人们的手中。

党人这个词并没有给这些被冠以党人名号的反对者们带来任何的损失,反倒成为了天下舆论场上最闪耀的光环。

这个词成为了正义的象征,只要顶着这个称号,你做什么都是正义的,具体行为上的错误不能批评,批评具体错误就是否定党人,就是阉宦的同伙,党人行为的受害者或者对其行为不满的旁观者,甚至不能发出自己的不满。

最显著的例子就是赵俭与子彪境遇的天壤之别。

望门投止的赵俭屡次被征召为九卿,甚至被编入二十四贤,向金志上书解除了对党人们的羁押,被党人领袖李源礼称为“吾得免此,子生之谋也”,拯救了党人的子彪再也没有获得出仕机会。

赵俭是本郡的东部督邮,负责监察属县的事务,一名太监的老家就在当地,太监起势之后,他们的家族为了快速获得权力、财富,做了很多抢夺当地士族、豪族权力、财富,抢夺寒门机会的事,激起了这些人不满,对于地方有权势影响力的家族已经如此,对于普通老百姓的危害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这个家族在当地没有什么好名声,也没有什么好的人缘,所有人都讨厌他们。

如果他履行自己的职权,强迫县官将这个家族的犯人给逮捕定罪处刑,即使上级害怕太监权势不敢真的定罪处理,也还可以说他是真的在做事,但他却并没有真的敢去损害到那个家族的利益,更别说杀几个人,和那太监结下死仇了,而是以一个小小的督邮身份,向皇帝上书,弹劾那个太监。宦官将皇帝包围着,所有的奏疏都得经过他们,弹劾太监,别说他一个没有上疏权的小吏的奏疏,连当年司隶校尉于诩的奏疏都送不进去,这份奏疏除了给自己在中枢扬名,进而传扬天下,树立自己不害怕宦官权势的形象,还有什么作用?

哦,对,还有引来那太监报复的作用。

这几乎是必然的。抓捕宦官家人和上疏弹劾都会引来报复,他选择了对自己对自己最有利,但却什么都改善不了的那个。在上了弹劾奏疏名扬天下,有了名气护身的情况下,面对必然会被报复的局面,他也没有趁着报复没来,把宦官家人给抓了杀了,只是把他们家的财产都查抄了。

还再次上疏,状告他各种规制逾规、鱼肉乡里,向天下表明,他不只是敢公开弹劾宦官,还敢真的对宦官下手。

这样子看起来好像是十分刚烈,和对方真的是势不两立的样子,但那宦官又没有失势被定罪,查抄的东西最后不还是会回到他们家人手中吗?有变化吗?不说他做些能威胁到宦官地位的事,就算是杀几个为非作歹的宦官子弟,让一部分正义得到实现也好啊。这样也才算真的做了对世间有意义的事。

诶,我在全天下面前宣称和罪恶不共戴天,但行动上却绝不真的伤到他,让事情走到撕破脸的地步!

玩儿斗而不破呢?

但不得不说,这个在全天下的宣称,让他瞬间成为党人们的一面旗帜。作为一个少年时被举荐为茂才,五十岁了都还只是郡东部督邮的老人,他原本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但到他流亡的时候,不管愿不愿意,他去拜访的人家都收留了他,即使面对的是丧心病狂,做出了敢收留赵俭就灭门这种恶行阉宦爪牙。

当他逃往到几百里外的外郡的时候,不只是当地豪右之家接受了他,连当地官员在带兵围了那家大户之后,只是被劝了一下,说他是“天下之名”“亡非其罪”,便也冒着被宦官惩处的危险,转变了想法,开口称自己怎么可能让人专美于前,转头带兵走了。

要是他赵俭是个真正的君子,不说不要牵连无辜慷慨赴死,明知道宦官已经丧心病狂,别去别人家祸祸行不行。他偏不!

一路逃亡,因为收留他被杀的人有几百人,为此遭到勒索破财免灾的更是不计其数,当时号称“郡县残破”!

逃亡在外过了十几年都没死,因为大起义,党锢被解除之后,还屡次被大将军、三公征辟,起点就是九卿!最终还被列入朝廷表彰、祭祀的二十四贤里!

这事真是魔幻现实主义最好的体现!

另一个故事的主角则是子彪,子彪是太学生领袖,举孝廉出身,在地方上任职县长的时候让原本百姓生活困苦,父母溺婴成风的地方不再溺婴,能被父母养活下来的孩子多了千数。这就是挽救了超过一千起人伦悲剧啊!

要知道,大楚的县,户口万户以上设令,万户以下设长,县长就是一个户数不到一万的小县的主官,不到万户的小县,居然在他的任内,让千数孩子能被父母养活,相当于让全县超过十分之一的家庭从赤贫进入起码的温饱。

这足以表明他的工作能力。

在党锢发生,党人们被宦官抓进监狱折磨,刑讯逼供,扩大波及范围的时候,是他主动进京,试图解救被抓的党人。

在那样风声鹤唳的情况下,他一个身处外地,干岸之上的人敢进入风暴最中心的神都城,说明他有为了大义不惧生死的勇敢!

到了神都城,他没有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也没有愣头青似的,自己跑去上疏向皇帝求情——虽然于事无补,却能让他的名声响彻天下。而是很快找到了破局的关键人——国舅穆文。而且他说服穆文的时候不是以什么大义名分之类的强逼,而是向他分析这个时候入局对于穆文的利弊。最终说服了穆文,由他上疏为党人求情。党人得到赦免,只是原则上不再允许出仕。

这充分说明了他的智慧和品行。没有智慧,他不会知道该怎么找到“关键先生”,更不可能说服他;没有品行,以他的智慧,只需要在说服“关键先生”之后上疏向皇帝求情,或者等“关键先生”要出手之前向皇帝求情,他就可以不经牢狱之灾却名扬天下。

这些事迹证明了他的才智、能力、勇气、品性,以这些品质,加上他对于党人的恩情,在党锢解除之后,他这样的人才该是大将军、三公交相征辟,从白身一跃成为九卿的人物,却因为在面对逃亡党人陈晊时坚持了自己的是非观,没有开门提供帮助,最终再也没有得到出仕的机会,掌权者完全忘记了他当年对党人的救助,也无视了他的品行才能!

陈晊,字公孝,南阳人,父亲做过郡太守,因为贪污被处以死刑,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洗刷父亲给家族蒙上的污名。年纪稍微大点就拜访郡中的名人,希望能够扬名,获得出仕机会。很快,他得到了一位将要到神都城赴任的郡中名人的赏识,愿意带着他一起到神都去。到了神都,经常出入太学,和太学生中的领袖人物很有交情,又通过太学生的关系网接触到了李源礼、姬叔茂等朝中高官、士林大佬,本身的才华也让他获得了他们很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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