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师兄(1 / 2)

蒙生端端正正站在路边四处观望,此时已是傍晚,阳光从远方大楼背后照出来,射出几道金黄色的光柱,却染红了那边的云彩。

一辆奔驰商务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搭配黑色工装裤靴的壮硕男人。满脸黝黑的络腮胡和扎在脑后的丸子头,要不是蒙生知道他是谁,不然都怀疑他是不是元道人的儿子。

那人下车之后对蒙生招了招手,帅气的咧嘴笑了起来。

“嚯,这大叔还挺有范儿。”蒙生心想。

大叔上前亲切地握住他的手:“是小师叔吧,幸会幸会!”蒙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哥就喊我蒙生就好,您喊我我小师叔我还挺不敢受这个称呼。”

大叔笑的更亲切了:“辈分不能乱,辈分不能乱呀,您拜我师公为师,那就是我的小师叔。我叫吕小花,以后您就喊我小吕就行,师傅他老人家一下飞机就赶去铺子那边了,喊我来接您,顺便跟您拿一下身份证啥的。”

蒙生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递给吕小花,说道:“吕哥,都在这了。”

吕小花笑道:“先上车,车上签合同,咱们一路过去了。”

今早上才从堆满了纸人的铺子里跑出来,现在回去已经变成了一个施工现场,很多施工工人在里面忙活着,卷帘门也已经换成了新的,看起来就像已经施工好几天了。

铺子外边站着一个身穿金丝刺绣黑色唐装的老人,扎着丸子头,须发皆白,在夕阳下站得笔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看到车子到来后,往这边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正好站在车停下后的车门对面。

车门打开,吕小花率先跳下来,对着他抱手鞠躬道:“师傅,小师叔我给您带来了。”

蒙生也从车上跳下来,学着吕小花对着面前老人鞠了一躬。原本严肃的老人突然笑了,伸手扶住蒙生说道:“才拜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委屈你了。”

蒙生抬头带着歉意说道:“听师傅说那些人是悄悄在我包里放了一个引路符,被我引来的,此事我要占很大责任,没有委屈。目前师傅安危未知,才最委屈。”

老人拍了拍蒙生肩膀说道:“此事怪不得你,章豫天纵之才,又得了师傅一生所学,我都未必是他对手。你未入师门前未曾修炼,在他面前自然如稚童一般,不过你能把他手下那个红瓷打的气急败坏,也倒是有本事。”说完这话余镇山哈哈大笑。

“我要在此处重新布阵,可能需要一周时间,你先在酒店住几天,师傅答应给你的薪资应该是第一年五千吧?如今上来就碰上这事,我就不算你什么实习期了,直接给你转正。我先往你卡里转点,算作差旅费和工资。这边布阵完毕之前我会把小花留在这里。”说完他看向吕小花,络腮胡大汉立马恭恭敬敬拱手鞠躬。

“今后就由小花来传授你一些武打把式,这些方面他可是个高手,至于术法……”余镇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蒙生印堂,“你按照师傅所传授的练习便是了。”

蒙生疑惑道:“那师傅怎么回来?”

余镇山笑了笑,“师傅他老人家的本事超出你我想象,若是他要从这里回来,这个大阵也拦不住他。”

一望无际的荒野上,零星散布着几颗枯树,树上露出白骨的乌鸦发出“啊,啊”的惨叫声,折断的战旗和刀剑横七竖八地插在土里。

远处不知何方传来一声沉闷的号角,悠长的声音掠过这片荒野,震得人脑壳嗡嗡响。一只被蛆虫腐蚀,沾着黑泥的白骨从土中伸出,紧紧握住了上方的锈蚀长矛。

随后那些原本已经沉寂的尸骨陆续从烂泥中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大地上那些锈迹斑斑的刀剑,以此为着力点缓缓撑起整幅骨骼。

这块了无生机的荒野上随着一具具尸骨的缓缓升起,充斥着密密麻麻的骨骼归位的响声。那些尸骨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脑袋,却依旧披挂着破烂的铠甲,戴着残缺不全的头盔,依稀能看出上面雕刻的花纹。

完全站直之后,它们用空洞的眼眶沉默着看着前方那个衣袖飘摇的老道士,似乎在等待一个命令。残破的战旗被几具尸骨牢牢握紧,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元道人站在一处高起的土丘上俯视着这些曾经战死的英灵,叹了口气拱手说道:“贫道深知各位英灵被埋葬在此,所受痛苦之深,但各位若是就此打开此间关口,不怕魔神紧随其后而危害人间吗?。”

话音刚落,尸骨群中响起了一阵金属刮擦的刺耳声音,有“人”在拖着沉重的铁链在缓缓行走。元道人闻声看去,看到了一位全身披挂暗红色甲胄,脸庞掩盖在兽面面甲下的将军,后背背着两把斧头,两根黑红的羽翎垂落盔后。

它周身被漆黑的铁链缠绕,铁链将它的琵琶骨牢牢锁死,铁链的尽头是两颗比人还高,雕刻着不知名符咒的铁球。

这个不屈的灵魂用它残破的骨骼拖动着这些铁球,从远处一步步向元道人走来。

兽头贴面下发出了沉闷沙哑的声音:“杀!”

骤然间所有站立的骨兵猛地抽出烂泥中腐朽刀剑,彼此之间相隔两米左右,以规整阵型低头向着元道人发起冲锋。

一声口令从那面甲将军口中发出,数匹腐烂战马仰天长啸,骑在马背上的战将抽出马上长槊,从步兵空隙中穿梭而过,掀起大片泥土,长槊尖头直直对准前方老道长直撞而去。

更有前行步兵身后,数排弓兵得令拉动长弓,漆黑箭头抬起,随后齐齐发声,一阵乌黑的箭雨跃上天空,停顿片刻之后向着那个不起眼的小土丘上撞去。

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元道人不禁感慨,这些战死沙场的古之武人,在此地消磨多年英雄气概却丝毫未减!

他袖中双手掐诀,屏息片刻,轻轻念道:“巨门。”八面黑色的方形大盾出现在身周,其中两面挡住上方,黑色箭矢落下后像是撞到什么坚硬之物,纷纷弹开。

随后元道人一挥袖,左手掐武曲星诀,右手虚握,一支金色的三角旗在他手中凝聚成型。随着他将这支小旗挥向前方,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的攻城锤从他后方天空凭空出现,以整个军阵中央为支点,划出一道弧线,直直撞向前方正在冲锋的骑兵,那些骑兵躲闪不及,顿时被撞的人仰马翻,碎骨横飞。

那支攻城锤以雷霆之姿撞碎军阵,一直撞到弓兵阵前才缓缓停下,随后又向来的方向摆去,再次掀起一片掺杂着骨骼和泥土的大浪。

等攻城锤摆回原位,第二次带着呼啸的风声撞向军阵时,却好似撞到了真正的城墙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随后化为四散的金光。

原来那位被锁住琵琶骨的将军不知何时走到了阵前,他挥动手中巨大的铁球,与攻城锤正面相撞,以硬碰硬的方式把它化为了无数散开的金粉,他手中那枚铁球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碎片横飞。

随后他一声令下,整个骨军开始变幻阵型,骨骼较大的盾兵持盾前冲,身后步兵持刀斧在后,贴身跟随。骑兵则兵分两路,从左右形成夹击之势。

老道士此时往前踏出一步,掐诀喝到:“贪狼敕令!”一条泛着蓝光的坚韧粗壮长鞭从他袖中探出,呼的一下分化为无数条长鞭,像是水母的触手一般飞舞在老道士周身,随后猛地收缩,一条蓝色大浪就此向左右两股骑兵鞭打而去,那些冲在最前的骑兵被打的碎骨飞溅。

同时他踏出那一步的脚下,有一个漆黑的阵法缓缓浮起,半空中不知何时挂满了黑色圆球,微微颤抖着。

随着元道人视线转向前排盾兵,那些黑色“水珠”骤然落下,好似冰雹落入瓜田,步兵阵中顿时响起了齐刷刷的骨骼断裂声。正是破军!

如此悬殊的实力,那些骨兵却并无退缩的意思,反而更加亢奋。它们有的嘶吼着冲锋,踏在同伴的尸骨上挥舞刀剑;有的将盾牌顶在头上,匍匐前进,拼死去拉回那些被击断骨骼的战友;军伍中的旗手挥舞着战旗给后方指明方向,身边骑兵向着那个方向冲锋,如狂风席卷而过,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它们好像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准备用勇气和血为王公贵族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此时若是有人从上方俯视,恰似一群前仆后继的蚂蚁意图从四面八方扑灭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花。

黑云压城城欲摧。

纵使元道人天元北斗术再强,也被这好似无边无际的黑云一点点压近,有的碎骨甚至都飞到了他的脚下。

视野被那些无畏的先锋遮蔽了,元道人掐起指诀,意图强行破阵打开视野,心头却浮现出一丝慌乱。

一个刻着符咒的铁球冲破黑压压的尸骨堆,带着飞溅的碎骨直直向着元道人砸来,狠狠砸到他面前护身的黑色大盾上,碎裂为无数带着火花的碎片,好像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盛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兽面将军随后而至,竟然直接撞开了大盾,一拳朝着元道人面门打去。

电光火石之间元道人强行中断掐诀,扭转身形,以掌跟迎上了这一拳。

这两两相撞的力道震碎了整个小土丘,一道无形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砂石横飞之间,挨得近的骨兵被尽数掀翻,“黑云”前方被打开了一个大洞。

时间在这一刻都慢了下来,元道人飞扬的衣袖和兽面将卷动的铁链在半空停顿了一瞬。

下一刻两人都被这力道击得后退了数丈。

站定之后,元道人拍了拍衣服笑道:“不愧是玄阴界以武道闻名的兽面将,这一拳的力道足够实在啊。”

兽面将侧身站立,双拳自然落到腰间,咬牙切齿说道:“不愧是横行两界的臭牛鼻子,你这一掌接的也是够硬!”

元道人听罢指了指它的铁链,“你借贫道术法打碎了那两颗铁球,如今已能发挥全力,也算是欠了贫道一个人情。今日不如收手,也算一欠一还了。”

兽面将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这份人情恐怕还得先欠着。”他抬起手指向身后,身上铠甲哗啦啦作响,“我身后这些兄弟在此已有千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千年苦楚,已有大半魂飞魄散,变成行尸走肉。只想借此次进入阳间,吸取一些阳气,好得以脱离苦海。”

元道人听罢说道:“你可知一旦关口打开,进入阳间的可不只是你们诸多英灵将士,紧随其后的还有那些妖魔?”说完他指向远方,有无数黑影在远处游走,蠢蠢欲动。

兽面将沙哑道:“我等将士沙场浴血奋战,战败后尽被活生生捂死在此处,下入不得轮回,上进不了阳间,无人能超度我等,英灵?呵呵,不过是一群孤魂野鬼,跟它们又有何异?”

“我若是就此停手,继续带剩下的兄弟们在此受苦,一边忍受无尽苦楚,一边与那些妖魔厮杀,只怕你我下次见面,只剩此间腐土。”

元道人叹了口气,“不如将军就带着兄弟们到上面去,吸取凡间阳气,以换取一个解脱之机,贫道在此堵住那些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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