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后(二)2(1 / 2)

那是薛槿与闻昊六岁的儿子闻熙。

他大抵是才从被窝中钻出,单薄的中衣外随意套了件破旧的袄衣御寒,袄衣的左半边袖子都没有套好。

为了不妨碍跑步来到她的居所,落下的袖子被他右手抓着捂在身前,看上去很狼狈。

“我听见栖鹊姑姑打水用柴的声响。”闻熙不敢与颜静姝对视,局促地踩着他自己的影子,怯怯解释道:“我以为母后身子又不好了,不是故意偷听说话的。”

闻熙住在栖鹊前去打水的偏殿里。

惯会偷闲的侍女少有殷勤的时候,上一回起夜忙碌,还是因为听到薛槿毒发痛苦地呻/吟。

看到她身下被褥洇满鲜血,栖鹊不得不去请太医,听从吩咐为她打水净身。

闻熙清楚栖鹊少有的勤快都意味着自己母后出事,所以这一回栖鹊半夜烹水,闻熙便误会颜静姝又闹起病症。

他不顾春夜寒冷,趿着鞋匆匆跑来看望她——结果意外听见院内颜静姝与闻骁的对话声。

颜静姝的心“咯噔”一下。

她方才与闻骁说话的内容虽然很是不敬,但正因为是大不敬的话,顾忌着她二人的身份,宫人们即便听见了,为小命着想也不敢向外泄露一个字。

可偏偏来人是闻熙,叫他听见了他母后对父皇的杀心,不知作何感想。

颜静姝的长指曲起,扣在窗沿,思考着应当如何向他解释方才与闻骁的对话。

寒意自指尖侵入身体,还是被心中源自薛槿对儿子的爱捂热,要说的话出口便化作一声关切:“熙儿,外面冷,进屋里来吧。”

还是以实相告吧。

不过小少年穿得少、跑得急,脸被冻得青白,屋里好歹点着一盆碳火,比外面要暖和些,要说话也得进来说。

闻熙因方才听到的谈话内容而彷徨的心因她温和的态度有了落点,得了她的召唤,颇为兴奋地快步推门进屋。

薛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允许他来亲近,借着怕过病气给他的借口,连他清晨的问安都免了,令他惶惶以为自己不再能得到母后关怀。

其实之所以不与他相见,主要是因为这回她的身体被妃嫔下毒,伤害得太重,且被闻昊的漠视伤透心。

她怕闻熙一旦问起这场重病的来由,自己虚弱得提不起心劲继续在闻熙面前维护闻昊的好父亲形象。

一直以来,为了保护儿子心中那方属于亲人的净土,薛槿可以忍下一切苦难——颜静姝却无意独自吞下苦果,把一切都瞒着闻熙。

六岁已是能读书明理的年纪,一味地告诉他闻昊是个好人,岂不是令他分不清好坏,若往后有样学样成为第二个闻昊,那便是她教导无方了。

况且在人心叵测的后宫里将闻熙养得过于善良并不是什么好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剧情里那场导致他痴傻的高烧就是因为落水,颜静姝可不信真是因为失足,总要让他有些防范意识才行。

她牵起他冰凉的小手,让他坐到床榻上,自己则搬了妆台边的矮凳坐下,好与他平视对话:“熙儿,方才我与骁王爷的对话,你应当都听见了。”

闻熙在院外其实并不确认和她说话的人到底是谁,发觉她今日态度比以往严肃,怕她责怪,立刻有些紧张地再次强调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知道。”颜静姝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旋,温柔地道:“熙儿是好孩子,你是关心我的身体才来看望我的。”

“嗯!”得到她的肯定,闻熙的小脑袋主动凑近了些,如同无害的小动物般蹭蹭她的掌心,信任地仰面看着她。

颜静姝合了合眼,深吸一口气才将接下来对孩子显得颇为残酷的话语说出:“你向来聪慧,应当明白我与骁王爷说图谋成为太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只能在父与母之间选其一。

闻熙咬了咬柔嫩的下唇,手指搅弄在一起,神情流露出纠结,试探性地问道:“父皇不是个好父皇,是吗?”

到底是他的血亲父皇,颜静姝没有将闻昊的劣迹铺开来讲给闻熙听,只是点头算作答复。

闻熙像是一直费解的问题得出了答案,又像是丢开了压在心上沉重的石头,竟露出个悲伤的微笑来,期待地问道:“所以我不管怎么做都没法讨父皇喜欢,其实也不全是我的错,是吗?”

颜静姝神情一滞,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目光澄澈的天真小少年原来还藏着薛槿都不了解的沉重心事。

闻昊忌惮她母家势大,对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嫡长子不可能付诸疼爱,根本无关闻熙有多么努力。

上一回他主动抱闻熙,大约是未登基前,还在王府时,抱刚满周岁的男婴——那时候他与薛槿夫妻间的情谊是真,满城都赞他痴情。

可惜坐上皇位后,一切就都变了,薛槿的丈夫厌惧她强大的母家另娶宫妃抗衡,闻熙的父亲有了其他可以给予宠爱的孩子。

闻昊年纪小,可能还无法完全理解,但并非无知无觉的痴傻之辈。

他敏感的心告诉他,他的父皇其实并非母后说得那样好,却还是的照薛槿的话自欺欺人,表现得天真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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