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将军的请求（2 / 2）

眼下这样的状况放在前世，遇见这样倔的人她扭头走就是了，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自己。

可此时此刻，她岂能一走了之，一来人家是客，二来，她对这个顾淳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谁让她是个看脸的人呢。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第一眼看着顺眼就是顺眼了，第一眼看不顺眼，若没有特别的事发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观。

原谅她一个前世单身母胎至今的人吧。

“母亲，顾将军。”

袁澈听说府里来了客人就从前院过来了。

袁澈在人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叫她母亲，私下才喊娘。

苏惠松了口气，好大儿来的正是时候：“快给你顾叔叔跪下。”

袁澈见顾淳单膝跪地，他母亲正躬着身子两手紧紧的拽着人家的袖子，连忙走到顾淳对面，撩起衣袍双膝跪地：“顾将军，有什么事请您先起来再说，此举实在是折煞我们母子。”

袁澈这话却是重了，意思就是顾淳在逼迫他们。

顾淳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可是他等了三年，终于等到这次机会，若是袁家不答应，下一次再进忠毅候府的大门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而侯爷的遗愿也怕是难以实现，最重要的是……

袁家的情况他当然清楚，孤儿寡母的，他有心维护，可是远在边关，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七、八天才能回来一趟，伸不了这么长的手，他留在京城的暗探，顶多也只能给他打探一些忠毅候府的大致情况，如这次他收到消息忠毅候侯夫人病重，已经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立刻快马加鞭回京，再多的，却是无能为力了。

因为苏惠不给他这个机会。闭门谢客可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三年来，忠毅候府的大门、侧门一次都没开过，府里无论是谁，一律从偏院的角门进出，并拒绝所有的宴请，交际，人情往来。苏惠这个女主人，更是一次都没外出过，连她的娘家人来看她，她也不见，完全把自己给封闭起来。

虽然他也可以想办法把他的暗探混进侯府里面，但是他却不想这样做，由己度人，换作是他，也不想身边有外人打探消息，哪怕人家是好心，也不想被人窥探私密之事。

好在原主还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万念俱灰耽搁了儿子，袁澈想去白鹿书院进学，由着他去了，只是苦了几个庶子庶女，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顾淳只好站起来，坐回官帽椅上。袁澈自也跟着起身，把苏惠扶回炕上坐下，然后在顾淳的对面落座。

“澈哥儿，听说你在白鹿书院求学，当也知晓如今天下之事。”顾淳明知袁澈不会跟他走，但是来都来了，好歹试一试。

“我大周朝自立国一百余载，民富国强众安道泰，只是有些疥癣之患一直未能清除。”顾淳朗声道。

其实袁澈自觉和这位顾将军见过的面屈指可数，并不能敞开了说话，只颔首以示他在认真倾听。

“自陛下登基，虽励精图治，然河北的契丹，西北的西夏对我大周边境虎视眈眈，屡有侵犯。澈儿，你当知侯爷在世时，驻守燕州十四年，对契丹数次作战，收回燕云七州，开疆扩土，功勋卓著，那契丹贼子对侯爷恨之入骨，却始终奈何不得，这么多年，终于被他们找到空隙，用那下九流的手段暗害了侯爷！侯爷虽死无憾！但是燕云十六州，如今还有大半在契丹手里，侯爷唯一的遗愿就是看到燕云十六州有朝一日尽数重回我大周版图！澈哥儿，你难道不想收复国土，不想替父报仇雪恨吗？”顾淳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令人听的血脉喷张。

苏惠觉得这个顾淳忽悠人的本事确实不错，连她都被他的言辞感染的热血沸腾，只恨不能身先士卒，屠尽那契丹狗贼，为夫报仇，收复河山，立下不世之功。可惜以她对袁澈的了解，他是不会去的，就算去，也是先考个状元再说。

究其根本还是本朝上百年重文轻武的认知已经根深蒂固，文官哪怕是一个县令，也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而武官，只要孔武有力，骁勇善战，就算曾经是一个卖肉的屠夫，砍柴的樵夫，只要有战功就能升迁。所以在文官眼里，武官压根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鄙的莽汉。

“顾将军，杀父之仇，澈一刻也不敢忘！怪只怪澈儿时顽劣，辜负了父亲母亲的教诲，以至父亲骤然离世，澈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父亲死不瞑目！就算顾叔叔今日不来，澈也会发愤读书，哪怕刺股悬梁，囊萤映雪，只盼早日进士及第，介时澈一定会向陛下请命，就算去燕州做个最末等的文书，澈也甘之如饴！”袁澈双目通红，言语激动，可见是动了感情，不是为了推辞顾淳找借口。

“澈哥儿，你的意思顾叔叔都明白，顾叔叔怎会不知你是个好孩子。若侯爷还在，他也希望你能高中状元，为忠毅候府锦上添花。可时不待我，耶律老贼死后，那几个小贼内斗的厉害，如今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大周若此时出兵，必定事半功倍。等耶律小贼们斗出结果来，就能腾出手一致对外，那时我们再啃这块硬骨头就难了。再者，此时你若肯请旨去燕州，不仅受燕州军民拥戴，陛下也必定以为虎父无犬子，许以重任。澈哥儿，侯爷已经故去三年了，仗着侯爷的余泽，我尚能勉强应付，等时日已久，顾叔叔无能，恐怕无力再挟制河北三路这二十一州了。”顾淳这一番话，掏心掏肺的，真是听者动容。

苏惠理了理，顾淳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有你老子在燕州多年的威望和经营，你找皇帝要个武官易如反掌，而且你现在跟我走不说把这个都总管的位置让给你，起码在燕州也是个二号三号的人物，最关键的是马上就能和契丹开干，给你老子报仇！真要等你考劳什子进士，考的上当然好，万一考不上呢，你爹的仇还报不报了，到时候你再去燕州，黄花菜都凉了！

这可真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苏惠都替袁澈捏一把汗，如何能说服顾淳他不想去燕州还能让顾淳觉得他有理？

“顾叔叔，此事干系重大，不是侄儿不想去，实在是侄儿这一动，干系袁，苏两府，还请顾叔叔给侄儿一点时间，以策万全。”袁澈向顾淳拱手道，言语间却是把自称又改回子侄，可见他心中也不是没有触动。

苏惠默默的在心里给袁澈点了个赞，这招缓兵之计用的不错，还把两府给搬出来做他的挡箭牌，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在一旁看自家儿子的热闹了：“此事确实非同小可，将军不若宽限几日，容我们母子商议一番如何？”

话已至此，顾淳若再苦苦相逼就真的是强人所难了，他只好道：“我五日后离京，还望嫂嫂和澈哥儿尽快做决定。”

临走之时，顾淳深深看了苏惠一眼，叮嘱道：“嫂嫂千万保重好身子……”

似有许多话想和苏惠说，最终只得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