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归去来兮14（2 / 2）

小班的房间并没有通暖管，只在临窗的位置有着一个小火炉，并不暖和，教学的人是位古板又严厉的老太太，学识渊博，公费学校的校长也曾是她的学生，但现在她的儿子和儿媳都死在了战争之中，抚恤金不足以让她的孙子平平安安的长大，这也是她现在还出来教人的原因。

希薇到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老太太安详的坐在火炉前烤着火。

“桑迪太太”

“嗯...”

希薇坐到了平时坐的位置上，把姬玛给她织的厚实又温暖的羊毛围巾脱了下来，搓了搓手，学习用品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一个人走了进来。

“希薇！”

“哎呀，茱莉娅！”希薇抬头望去，金发碧眼的少女穿的像一朵花一样走了进来。

“我想死你了！”

茱莉娅坐到希薇身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亲亲，从包里拿出了两块用油纸包着的还热乎的南瓜派，把一块塞进了希薇嘴里。

“唔嗯，窝野象你”

希薇把南瓜派咽进肚里，和茱莉娅头靠在一起说起悄悄话来，两个小女孩一个月不见，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等几个学生全到了，希薇才和茱莉娅把头分开。

“桑迪太太，人都到齐了”

希薇起身推了推看起来睡熟的桑迪太太，没有反应，希薇大力了些，桑迪太太竟然直直的倒了下去，希薇想拉住她没住。

“哐啷”一声，桑迪太太把火炉砸翻了，其他同学赶紧过来帮忙把桑迪太太拉起来，希薇颤抖着把手伸到桑迪太太鼻子底下，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桑迪太太....死了”

附近的大人很快来了，从教堂拿来的担架，把黑布盖在她身上，从小路把她送到了教堂，希薇和茱莉娅一路跟着，送到教堂后，牧师又检查了一遍桑迪太太，摇了摇头。

“通知她的家属了吗？”

“她的儿子和儿媳都在战争中牺牲了，只有一个几岁的孙子了。”

“真是可怜人，但是在睡梦中逝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牧师眼中怀着一种悲悯的神情，将桑迪太太的衣物整理整齐，希薇站在桑迪太太尸体旁边，心中却少有的平静了下来，茱莉娅有些害怕，只是在房间外往里看。

“牧师先生，人死后是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希薇突然出声，看向牧师。

“作为神的子民，我无法向一个孩子说谎，孩子，请轻轻抚摸她的手，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

“冰冷，柔软”

“请抓住我的手，孩子，你感受到了什么。”

“炽热，粗糙，有力”

“人死后既不会前往天堂也不会前往地狱，人死亡以后就是死了，什么也不会剩下，孩子，你知道人的死亡有几个阶段吗”

希薇摇头

“人的第一次死去，是当他的心脏停止，血液不再流动，他的一切都离开他的时候，这是生理上的死亡，人的第二次死去，是当他被埋葬，当他只剩下一座墓碑的时候，他一切所爱的人，一切爱他的人都已经离他而去，而人的第三次死亡，是”

“是遗忘”

牧师顿了顿，摸了摸希薇的头。

“是的，是遗忘，当一个人被所有人彻底遗忘之时，他就真正的死去了。”

“那，那，那魔法呢”

“魔法...，魔法也无法让人一直存在，孩子，就算是神，也有被遗忘，也有死去的一天，我们更应该看着外来，而不是因为未来的有限而停滞不前。”

“谢谢你，牧师先生”，希薇低着头出去了，茱莉娅赶紧抓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希薇。”

“谢谢，我还好...”

树欲止而风不静，当人们享受着当下，感觉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总会有各种意外给予人们当头一棒，或许是一场意外，或许是一次失误，当那根棒子狠狠打碎虚幻的美好生活时，并非所有人能一次又一次的拼凑起美好的生活。

桑迪太太的葬礼那天没有下雨，天气很好，透蓝的天空只飘着几朵残云，桑迪太太除了孙子没有亲人了，来参加她葬礼的都是她的朋友和学生，一切从简，棺材没有再送到教堂念悼词祈祷，而是直接运到了墓地。

“她是一位很好的老师，也是我人生重要的引路人，我从没有想过这一天来的会这么突然，来的这么猝不及防，我亲爱的桑迪·巧迪，她的晚年那么凄凉，我不该高兴她的离去，我也不该庆幸她还活着，我想她的离去是没有痛苦的，她的灵魂也将归于圣父的怀抱”。

公费学校的校长抽噎了两声，用帽子挡住脸抹掉了眼泪。

几个强壮的男人翘起棺材，将其缓缓的放入坟墓中，希薇一身黑衣，轻轻的把手中的白花放在棺材上，冰冷的，坚硬的棺材，牧师轻轻的颂唱着悼诗，随着棺材的落底，众人散去，一铲一铲的土逐渐将棺材完全掩埋，希薇没有动，直到墓地的人将草皮盖在裸露的泥土上，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草皮。

“再见，桑迪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