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潭与虎（2 / 2）

众人隐晦的将出声之人看了一眼，不太爽快的点点头。

这么多武人杀虎应该没问题，只不过谁第一个遭殃，这可就有说头了……

四周白雪传来低沉的骨碌吼叫，像是那虎的警告，武人们脸色凝重，纷纷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转过身子，但都无功而返。

这似乎也不是一般的虎，硬要说的话，更像是虎中的武人。

不多时白雪又至，天地狂风不止，泼天的大雪让众人视线受阻，纷纷靠在一起，轮换着向前方开路。

“唬吼——”

低沉的虎吼越来越近，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们几乎窒息，归乡人在人群中展望，呆滞的眼底逐渐深邃。

风雪忽凝。

“嗷昂！！”

先前环绕人群的嘶吼蓦然穿透天地，皑皑白雪中，一抹艳丽的橙色从所有人的视线外突袭，宋子青被这突兀的虎啸惊得骇然失色，众人脸色一变，都只觉魂飞天外，被这震慑山林的一啸定在原地，少数几个猎户出身的武人强行咽下那口郁气，将一身气力灌注胸腔，于茫茫风雪中大喝：

“山君——来——”

人群被他们的呼喊惊醒，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虎从外围一人背后迅捷的扑上去，接着张开巨口，对着后颈果断的嵌入长而尖利的牙，汉子瞬间被扑倒，在雪面上无力的挣扎，紧接着被那恶虎轻松叼入口中，拖着殷红的血迹随它进入不远处的白色密林。

张沐阳吞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道：“好大一只虎……”

众人的身体先冷后热，却强忍着没有四散而逃。

因为聚众，还有一点希望。

归乡人冷漠的看向风雪，密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定睛一看，那大虫不急不缓的踏出雪林，鼻尖冒出腾腾热气，用同样冷漠的虎目瞥了他们一眼，抖了抖几乎两人高身躯上的白雪。

它伸展着美丽而又致命的橙黑色身躯，一瞬间怒目圆睁，双颊同虎须分张竖起，口内探出带着血肉的尖牙；皑皑青天中，它的额头斑纹随着可怖的神情微皱，染上鲜血的“王”字随气势起落，又跟着主人低伏在地，露出宽阔有力的背脊。

“它要进攻了！”

猎户出身的汉子低喝，他十分清楚善于独居的虎不会轻易去招惹带有危险性的猎物，更何况还是三十多个的武人走在一起。现在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这只虎已经饥饿到了极点，要么这只虎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又或者，两者皆是。

“唬吼！”

大雪中诡异的响起了雨季时天边的低沉雷音，那巨虎声还未落，身已纵跃进人群。武人们抛却恐惧，将平生绝技一一施展，趁着又一人葬身虎口之际往它身上招呼各式兵器，那虎轻松咬死先前一人，不可思议的瞬距腾空，在人群上方扭转身体，扑向了“追魂手”宋子青，宋子青在最初的恐惧之后早已战意蓬勃，算准角度直接将脑袋主动抵上巨虎咽喉，死死将它抱住。

“好汉！”

众人大喝，眼见这人力搏虎的奇景，手上却赶紧对着虎背攻击。

巨虎再次扭腰，甩开了宋子青，硬吃单刀四拳，转头用前掌拍在一人天灵盖上，那人直接流血暴毙，吓退了左右的汉子，巨虎见状启口再次短促低啸，面前五人只觉肝胆皆颤，气血翻涌，进攻的势头一缓，被它伸出利爪三两个开膛破肚，瘫倒在地，只余微弱的呼气。

它在风雪中回望，浑身红白黑橙，面目可怖，被鲜血的气味激发兽性；众人面目狰狞，打出真火，也被杀出血性，纷纷冲上前与那巨虎搏杀，愈战愈勇。

归乡客始终在外围游步，冷眼旁观着一切，偶尔将重伤的几人从内围带离，他的神情和那巨虎有点相似，带着对除自己之外的一切事物之冷漠，好像并不怎么在乎同类的生命。

可他的行动，又实实在在的怀揣着慈悲与善意。

三十多名汉子一个接一个死去，洁白的雪地上也铺满了死状惨烈的尸体，这一日，朱八修炼完毕后循着自己听到的声音往那个方向急赶，却没想到看见这样一幕人间炼狱。

巨虎像成了精似的凝视着最后的三人，此时它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被它一一舔舐过去，宋子青同张沐阳站在一起，只受了点轻伤，却谨慎的不敢上前。

朱八皱眉看向那三人，对这血腥的场景略感不适，他又看了眼舔舐伤口的巨虎，不免对它的凶恶感到骇然。

巨虎看了眼归乡客的衣帽，擤了擤气，突然怪异的转身离开，连地上的食物也没看一眼。

归乡人疑惑，抖开积在衣物上的雪，然后对着赶来的朱八道：“你是当地的吗？”

“是，各位远道而来，莫不是除恶杀虎的？”

宋子青和张沐阳面面相觑，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刺，其中一人拱手道：“非也，我们只是为了传闻中的潭水而来，这潭水寻常人触之即死，根本无用，莫不如分润于我们，我们将拿出银钱交易，也可传下一点本事给村中诸位，还望小友带路，领我们三人进山留宿。”

朱八瞅了他们几眼，道：“寒潭之事，实属外人误传，却给我们带来许多麻烦，三位来者即客，又颇有诚意，随我入村便是，到时候让村长定夺，反正这些天里也来了这么多人……”

“不过你们是最倒霉的。”他看了眼遍地尸体，补充道。

宋子青和张沐阳放松下来，二人都是拳脚方面的武人，自然没有底气再去和那只恐怖的巨虎搏杀，更别提它还能在如此多人的情况下成功捕猎，他们不知道那老虎为何突然退去，只知道进了村子应该就能暂时安全了。

“如此，我三人谢过小友，这些弟兄我们会出资帮忙处理，也好给他们家人一些交待。”

归乡人脸皮一抽，想起了一些人多次向死者家属高价卖尸卖骨灰的事情，这在他漫长的游荡岁月中并不惊奇，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雪中鲜红的印记。

朱八涉世尚浅，点了点头，看着二人处理雪地，接着带他们翻过最后一座山，让他们等在村口那里。

他一进村，就看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江湖骗子，骗子一身道袍，生的獐头鼠目，模样甚至和他有得一拼。

“这位小兄弟啊，算卦吗，不准不要钱。”

骗子捻着细长的胡须，对朱八奸笑，手里的半仙旗子呼啦作响。

“不准不要钱，不准不要钱！”他身后一个高不过膝的小童探出头来，嚷嚷着重复那句话。

朱八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