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起(1 / 2)

大船靠岸。

孟凡招呼着伙计们上货卸货,铁塔般的身影在船岸两头处来来回回跑,让早已见怪不怪的港口伙夫依然有一种压迫感。

杨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个正常跑船的人那样里里外外忙活,对一旁被老大喊来时时刻刻伺候他的光头头目道:“你们还有这种正常生意呢。”

光头讪笑:“是啊大人,现在私活太看运气,很要眼力,而且我们也知道有伤天和,所以当然需要其他生意来养活弟兄。”

杨岳对他说的“认为有伤天和”不置可否,不过却敏锐捕捉到他话中的奇怪点,问他:“你刚刚说的‘现在太看运气’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说头吗?”

光头的眼神瞬间古怪起来,“大人难道不是为了苍潭那事来的?”

“苍潭?”杨岳摇头,“没听说过,我是要去麟祸看看。”

“这样啊,那还挺稀奇,现在的外界武人除了本来就护海镖的,其他基本上都是为了苍潭而来,像麟祸那个地方,早就被各方势力分的差不多了,也就几十年前大良开拓疆土那会儿常有外地武林来人。”

杨岳低头沉思,然后记下了苍潭这个名字,他其实之前一直被困在某个地方,出来后当了一段时间富商的护院武差,所以消息有些闭塞,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才去麟祸宝地碰运气了。

话未三巡,孟凡就已经处理好了货物,高大的身子上前,对着杨岳拱手,“大人,请随我来,到响马城还要几天时间。”

年轻人看了看围在那边的船员,有些疑惑,“你的手下不用管了?”

“大人。”孟凡突然和他之前形象完全不相符的笑意盎然,“我从来不会去管他们的去留。”

杨岳看了眼挠头微笑的小头目,不免有些诧异。

“那出发吧,看看你是什么个没有公道法。”

铁塔一样的汉子大喜,弓腰称是。

正午时分,一架马车从西海镇出发,挤着孟凡和杨岳沿着小道一路穿过山鸟花林。

路上,孟凡给他说明了事情经过,他爹孟缘在年轻时是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武师,后来在而立之年参军,侥幸不死,却不知道惹了哪个大人物,被几个强大的武人追杀,虽勉强到了宗师境,但也暗伤淤积,强撑着返回家乡。当初的响马村变成了响马城,而先前他还算富裕的田产与房子,被妻子大胆运作,如今已是家大业大,回家之后,他发现头发半白的妻子依旧等着他,于是心里感动,老来得子……

当他说到这的时候,杨岳无奈的摆手示意他赶快说重点,孟凡尴尬一笑,知道自己废话过多,简洁道:

“就是那响马城上任的狗官,想要往我们家吃干抹净,按理说也不该是这样才对,应该是知道我爹之前不受大良那里待见,他什么狠招子都用了,我娘也是死在他的手上,所以我爹怕我出事赶早的就把我送出去,到现在已经好些年……”

“等等,你几岁了?”杨岳看着他凶悍的脸问他。

孟凡摸了摸脸,苦笑:“小的刚满十六,在外漂泊已有五年……”

杨岳无言以对,只是叹着气说了个“好”字。

“我记得爹爹当初常常说起自己在军队里最早同营的那几个弟兄,好像有很多人都是和我现在差不多年纪。”孟凡感叹。

“哦?那也算是忘年交了。”杨岳附和一句,没有多想。

几天后,二人进入无人守卫的响马城,只见众多人头向着一个地方蜂拥而去,孟凡见这景象,当即脸色一变。

因为那正是记忆里演练了无数遍的、从城门处回家的方向。

他没有顾上杨岳,撞开人群就朝家里狂奔,沿途的人被他撞得七荤八素,但看到他庞大的个头以及背后门板那么大的刀后,不敢多说一句话。

杨岳明白他的焦急,不过没有立刻跟上去,他拉住旁边的一个人道:“仁兄,我想问问响马城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半两碎银,豪爽的摆摆手,“外地来的吧小兄弟,那城主要对这里的一个大户人家动手了,理由是勾结反贼黄饮川!”

杨岳做出吃惊状,“这样啊。”

“所以赶紧去吧,晚了就看不到热闹咯。”被问路的人朝他点点头,一溜烟跑走。

杨岳不认识什么黄饮川,但他知道孟凡必定凶多吉少,而且这个交易他应该完成不了。

但他还是打算去看看情况。

杨岳闪身在人堆里踩着步子腾挪,他在人群尽头处看见某一片被隔离出了空地,心中一动,追赶过去。

视线不断向前,有一个铁塔一样的人在风声鹤唳的城卫军前鹤立鸡群。

城卫军后,是力竭而死的一个老人的尸体。

来……晚了?

杨岳放眼看去,天上地下,四处皆静。

少年僵着脸一点点抽出背后的门板巨刀,眼睛充血。

他像野兽一样咆哮。

孟凡如豺狼般凶狠的扑上去,赤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在重重保护下淡然看着他的城主,门板刀扬起愤怒的轨迹。

砰——

一瞬间断矛凹甲,鲜血淋漓。

他那过分沧桑的容貌终于浮现了属于十六岁的悲切,十六岁的绝望,以及十六岁的痛苦,这些东西在他的刀下沉积,让门板刀下劈更重,横斩更快,杀人也更急,他的鲜血和仇人们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在场的几百士卒中,已有二十几个在他刀下丧命。

更多的城卫军包围上来,男孩红着眼喘息,他捂着肩膀处长矛的贯穿伤口,朝着城卫军肩膀和肩膀间的缝隙看去——那城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哈哈大笑,笑自己无谓的蠢笨,笑自己是这么的沉不住气,可地上父亲那不再魁梧的身体就躺在那里,他知道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这样做,没有别的,实在是五年来压抑了太多次自己的天性。

孟凡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道的风,门板刀横扫,勉强扫中一个城卫军,他的前后左右都有长矛相接,都被他用扫劈连人带矛折断,渐渐的,他的身躯也多了许多野兽的证明。

气力将无。

孟凡发疯一般甩着巨刀,不让城卫军靠近,然后仿佛被抽离灵魂一样无力栽倒在家门口的地上,和死不瞑目的爹爹相隔长长距离。

他可以用温热的脸从冰凉赤红的地面上感受到孟缘现在的体温,以及混杂了死去城卫军的、父亲的血。

看上去依旧人数众多的城卫军密密麻麻上前,冷漠注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莽汉,举起了手中长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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