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良（1 / 2）

今年的冬天晴日如春，今年的商队也因为改变路线而来得很晚，黄不快慢悠悠跟随着吴作为的脚步，当他路过那片大虫出没的林子时，驻足半晌，接着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的游山玩水了。

他们在早晨的时候进了村子，陈夫子就在村口那里等候，他被村民们推选为下一任村长，所以近些天来事务繁忙，昨天那顿饭已经是少有的放松时光。

岁末之时，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忙着囤积年货，所以今年集市格外热闹，许多村民还没等商队散开，就火急火燎的上前订东西，于是行脚商们迅速出摊，各式各样的南北奇货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吆喝也传遍村东，在热闹的人群中，黄花拉着朱八的手腕，对着各种东西挑挑拣拣，没有理会某些村人的闲言碎语。他们流连于大大小小的摊位，男孩跟着她无奈的绕来绕去，女孩开心的牵着他逛东逛西，二人从日用品看到衣物，又从小首饰看到玉石，就是不花一分钱，也不知道在逛些什么。

陈边声和吴作为一同将大小事务处理，接着顺带逛了逛集市，村民们向文武两先生打招呼，陈夫子很热切的回敬，武先生则轻轻点头，并不十分热情。

两年前卖海货的那个摊位好像已经换了一个人，黄花走到此处，一时间回忆涌现，她放下拿着朱八的那只手，当初她没有注意到那个商贩的奇怪，可现在仔细一想，的确有许多可疑之处。

朱八见她在那发呆，也不催促，蹲下身子撑起脸看地。

现在的摊主是一名身材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他的皮肤略黑，手掌宽大，有点像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可身上的气质又很朴实，没有半点锋锐之气。

黄花上前，开始挑起了商贩的货物，这个摊子卖的都是一些丝织品和布料，花纹样式尊贵而庄严，摸上去有一种顺滑且恰到好处的感觉。

朱八瞟了一眼摊位，突然站起来，他观察了一下桌上的布料，笑问：“老板贵姓啊？”

商贩笑呵呵的答：“鄙人姓赵，老板担当不起。”

“谦虚了。”朱八对着他卖的东西努了努嘴，“您的这些宝贝十个老板也顶不上嘞。”

赵老板只是呵呵的笑，没有接话。

“您知道黄饮川吗？”少年冷不丁的冒出这一句。

商贩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那必须知道啊，前阵子那些世家和宗门里的人传出消息，说皇帝老儿为了报仇派十万大军把黄饮川杀了，但只有黑甲营寥寥无几的士卒侥幸活着回去，还声称那黄饮川临死前踏入了武夫境！”

他激动道：“十万大军啊，难怪被称为武夫境了，还是外家武夫，那些所谓的仙人几千年都没露面，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抵抗十万人头的天子之剑！我看也不过如此了。”

朱八转头，他看见黄花沉默着在那挑东西，于是继续道：“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他凑上前去小声说：“其实那黄饮川……是我们村的。”

赵老板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然后瞬间闭嘴。

因为他看到一个眼神死寂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朱八后边。

朱八顺着他的目光背过身子，只见武先生静静的站在那里，于是对他行礼。

吴作为瞟了一眼商贩的摊位，直截了当的说：“你是朝廷的人吧，有什么事吗？上次你们来带回消息用十万大军逼出黄饮川，这次你们来是不是想打我的主意。”

赵老板依旧乐呵呵的，只不过这次却笑得不再有讨好的意味，而是带着长时间身居高位的贵气。

“先生还是明白人，但是做一个小村子的武先生，只能让少数人强身健体，若不如来我大良做全天下的武先生，可以强军民之力，定疆土人心。”

吴先登道：“我不明白，只是你有意明显，况且我已有五年之约，如今才不过第二年，而且大良皇帝对待黄饮川的态度如何，这些平头百姓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赵老板看了眼从一开始就不说话的黄花，开始细细的剪裁一张在九州八极界也很珍贵的布帛，他专注裁布，在场的人也开始沉默，嘈杂的人声背景下是剪刀过布的轻微咔擦声。

“吴作为，字先登，大钦凉山县人，因砍杀官府要员被大钦监察使团追杀，一人一鞘穿行麟祸宝地，说实话，当初你能以宗师武力闯过麟祸，即使是边缘，也足够让朕重视你了。”

赵潜“朕”字出口，朱八顿时骇然，他看向黄花，黄花低着头紧咬牙关，吴先登眼珠微转，感受到两股和他不相上下的气势骤然从集市两处升起，村民和商贩们却浑然不觉。

“朕的眼里不能，也不允许容下黄饮川那样性情的万人敌，但朕顾及从前的同袍情义，给他留了十几年性命，却没想到他在伤势中触碰到了武夫境。但是先登，你却可以，朕可以容下你，如今你的实力会让大钦顾忌，你们之间的仇也轮不到他们去招揽你，相比大钦那边，我大良是一个非常合适接纳你的地方，只要你入我大良，我保证你三年内登临……天子境，甚至武夫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良天子赵潜目光深邃，面无表情，接续道：

“怎么样，朕足够有诚意吧，朕查过了，你是为了苍潭的潭水来这里的，看你的样子也应该还没有断掉那潭水的根，所以不用非在这里待上五年，你自诩见利忘义，在你走后我们还会派人往这守上一年，现在你利义都有了，没道理不入我大良朝廷。”

吴先登感受着那两股蠢蠢欲动的强大气息，冷笑：“在下确实见利忘义，但也好像没得选择，就和那天守在山前的黄饮川一样，你们留不住我，却可以留住这些村民。”

天子大大方方的笑道：“正是如此。”

“那我倒是很疑惑。”吴作为看着这个矮小的皇帝问，“是什么情况能让一个皇帝不惜放下身段也要去招揽尚在鬼神的武人，你又有什么手段可以保证我听话呢？”

他看了看朱八和黄花，眼神空寂，接着讥讽道：“靠威胁这些人吗？说实话，他们的死活，我不是太在意。”

赵潜盯住他的眼睛，没有看出什么，于是低下头，手脚自然的将裁好的布匹打包，递给黄花。

“暂时没有什么情况，朕也只是年末微服私巡顺带招揽强大武人而已，朕对待强者，总是很客气，因为这么近的距离下，一个鬼神武夫足以轻易取我人头。”

赵潜道。

“是吗？”武先生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话，说来这个皇帝也是话里话外半留半露的，打起交道来累的慌。

他感受着蠢蠢欲动的两股气势，心下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