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晨临雾逝(1 / 2)

咚,一小簇尘埃飘到空中,女孩伸手接住。

咚咚咚,她欢欢然注视墙壁,多等了十七秒。

咚,砸在车箱的声音充满对昏睡人群的奚落,一声又一声的激进只有丝不厌其烦。

伴随清脆的笑语,她面颊酒窝绽开。

“七十一。”

咚。低语放大了打击声中的枯燥,即使不经意刻进心中的笑容也没法保持清醒。

“七十二。”

丝停手,让略大硬币一圈的球溜过指尖,耍个杂技,再用手掌停稳后抓住。

“做的不错,姐们。”

壬子面带微笑,心中愧疚应告诉丝笑的有些成分包括她的华而不实。

“谢谢,这是向标球。这是壬子。”

丝向她们互相介绍,怀中放着的球闪着黑光,模糊的犹如夜的眼睛。

不用非得告诉,从她那跟鹰媲美的视力第一次看到上面的图案消失的无影无踪时,早已得知。

“向标球,我头一次听闻此名时身在一处事故现场,我和一个农场的伙计像往常一样驾车送货,出城不久便看到一个倒霉蛋晕在地上,脑袋肿的不比鸡蛋大,我们将他移上马车,改变目的地去医院,他的同伴随行。”

壬子环顾四周,苟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沉睡去,怖徕翻着有优雅雕纹的相机,丝单指扶稳向标球,感受微风带来的轻盈与平衡,而宴火……有人听也不能让她避免难堪,或许她真不适合讲故事,可一切跟马上要表明的道理来讲,立刻显得微不足道。

“他是一名云游各处的林中魔术师,本想琢磨新的表演,可只为它却进了医院。”

球在指尖旋转,穿过风别个弯后跳到了另一只手上。

“他用全力扔出了它,却接不住同样速度回来的它,他自以为了解向标球的历史,它的文化,它的结构。他把它当成了自己,即他相信了他所书写的故事,从头上翩翩降临的神看上去就是他,可所谓一切,统统都是他大脑关于事实的剪补。”

壬子顿了顿,脸色看上去比刚才沉默寡言许多。

“真幸运他能听见有人在十公里之外抓住了他丢的向标球,它直直飞到了另一个城市,那的人管它叫魔球,我们两天后送货上门时,仍能听见身份不明的人在不停魔球魔球的叫。刊登此事的报纸附着的照片上,无辜被砸的人一个接一个露相,农民瘫坐在破碎的芦屋前,小孩子拿着弹力球互相吓唬对方。大大的标题写着‘无人幸免’。报纸出来后,连消息最闭塞的地方都由于开窗通风的好习惯,也习管它叫魔球了。”

随着风气默然偏向傲慢,壬子成了脆叶福地少数几个叫它向标球的人,不同于另外用乐观预测局势,或因某件事与家人赌气的人,她对魔球无感觉的缘故则是曾动手瓦解过一个的她见过真相,知道为什么这么叫,每次经过撞击时球表面一闪而过的图片都是由大千世界各种可以做标语的物品替换,鱼骨有,熨斗有,真的路标也有,它们统统指着球即将弹起的反方向,里面的发动机自然靠电来为恶魔服务。

在村口架起裹果锅,盛井水洁花涤柳,她的身影即使忙碌在大街小巷,也从未见她影响过其他人对向标球的认知,拥有话题并不多的他们会对自己的看法过度解读,不仅作过的恶也是事实。

“它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了,不管玩具店五金店还是刻岩农场,一经买卖就会被立刻查收,人们倒时会像避雨的鸟儿挤在一起位列道边,用看奇珍异宝的眼光观看你手里的向标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它的,我也无权干涉你,你可以扔上上百上千次,可不管假设你成功多少次,真正的问题仍在于下一次你是否能接住它?球脱手之际,你可能身处小小的世界满不在乎,可你身边的人呢。整列火车上的乘客呢?球速之快,那些命令自己勇敢的乘客的英勇行为徒劳无益还很可笑,踉踉跄跄逃离并带来恐慌的乘客同样可笑,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环境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才怪。我们本可以安静的度过这段旅程,对吧?”

见丝低下头,壬子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能先……?”

“你想先替我保管它吗?”

丝把话先说出口,她笑着抬起头,将刚系上蝴蝶结的向标球递过。

壬子机械般点了点头,过众的农活让她长久感受不到肩膀酸痛,但暖意的感觉握在手上时,它们难受的如同被生生撕裂。

我是不是不讲理又太爱管闲事了,她下一球可能就会停手,又或者她从不会失手。

壬子这样想到,将想说的最后一句话边藏边穿扰心中。

你管它叫向标球,我没听错吧。

……

凌晨一点,苟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醒一脸睡意地揉搓眼睛时,宴火被催促着快点念完手中的纸条。

苟醒醒神,提醒自己一同听宴火总结出重要的几点。

“一点十分,我是指凌晨一点十分,所有人都要来向我们扔水气球了。”

没人问为什么。

“他们几小时前也在扔,遍地都是腐烂的气息,好好的车厢得有好一段日子不曾见到艳阳了。”

壬子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地说道。

“少条失教的人债存了太多来历不明的风。”

“也是少数几个,这次是谁组织的呢?肯定有人带头,我们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彼此陌生到互让三步都做不到。”

宴火正视苟,给了他一个像样的答案。

“上面说是营地举办的新活动。无人看管,所有人按意愿参加,可比起扔的人,谁都可能是被扔到的人。”

“确定不是骗人的。”

即使怖徕忙到正将壬子的话拧下来,让它们浮在脑中努力想明白的空洞下,他仍未脱离被骗的阴影。

“丝亲手交给我的。”

纸被宴火叠得漂漂亮亮的放在其他人伸手就能碰到的桌子中心。

没人要重新看。

……

想法在脑中搁置了足够久,不急切倾述出去就由不得自己再往下想。

“我们可以挂一个拒绝参加的牌子,两边都挂上。”

“不仅为我们,还为其他不想一丝不挂就被赶到人群中的人。”

壬子和宴火两人像演双簧一样一唱一和。

“可我们上哪找能让所有人停下脚步的牌子呢?即使找到作用也不会太大,很多人最大的敌人就是缺乏想象力,他们怎么忍心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不去看别人的窝囊样。”

怖徕介意地说道。

“人就是最好的警示物。”

苟站身起来。

“如果我拦不住他们的话,你们可以把外套放进我的书包,它防水。”

凌晨一点半,门被冲进来的第一个人开到了最大化,接下来一群狂欢的跺着脚放宽心的人涌了进来,许多人的脸、头发、衣服上全溅满了五颜六色的涂料,他们欢呼雀跃着,手卷成了喇叭,呜啦啦的叫喊着,屋里的空气开始随他们沸腾起来。本来疏松透气的座椅、光滑如镜的内部墙留下了轻轻抖动的红色液体。随着人们为跳舞的乘客围上圈,几位颇有艺术造诣的乘客开始拿指头在箱子上描画理想中的营地模样。

宴火缩在窗帘后面,静静地探出头。

他比他的姐姐谦卑,也更容易接受面对人们所作所为无能为力的事实。

人们聚而行之,却没有刻意将水气球砸向其他人的脸,只将水气球扔向天花板、地板,连窗户也不曾起舞陶醉。

这是件新鲜事。

……

凌晨一点三十五。

溯风一滴一滴牵动壬子头发里盈满的溶息,前几秒,她的面前炸开了一个头颅大小的气球,从里飘出的一丝雾气于身边围绕,浓浓的寒意水冷刺骨,心中暖意顺势告熄。

不知谁喊了一声砸到人了,四周顿时安静,所有人齐刷刷盯着她,脸上看不见笑,只有从废墟的死寂中褪下的空壳。

她果断朝他们微笑。

担惊受怕烘托出前所未有的气氛,人群立刻用呐喊与吼叫招待她,不加掩饰的昂扬中水气球如热浪般起伏,某处隐约的乐声奏在指尖表面,月光照洒在人们脸上的花纹,自有其色彩姿悠。

淡淡的微笑转为环臂贴胸,希望脸红不会暴露她的想法。

常言道过度放松有害于健康,过度狂欢更是让孩童时期父母的淳淳教导服膺于红里透白的厚脸皮底下。

从回忆中得到的宁静封住了她的嘴巴,夜歌唱给了藏在浮云后的太阳。

黎明悄然降临,狂欢后晃荡着袖口,将歪名斜理挂在嘴边的人们,成群结队来到谑脸镇的最高处,表演性的将锐利的石子呼啸着风声扔向谑脸岩,石头如大雨淋下,在屋子四周遍地开花,有几颗甚至划到你借住的卧室前,把你印在玻璃上碧玉般无声摇头的动作切了个破烂,你当时就听见隔壁屋被菲康小弟吓坏了的宴火笨拙而稚嫩的哭喊声。

“你若害怕,不必在此久留。”菲康大姐头也不抬地缩在被窝里。

“我不怕。”你口上虽说,内心却在徒劳的挣扎。

“鬼才信。”

一颗紫李般大的鹅卵石将遮雨板当作了落脚点,重重砸在了你的窗台上,将花盆玫瑰叶子震得哗哗响。

你扑在了她身上,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掂量着使你突然依偎的吓飒。

“你最好早点适应,他们每周三、日都会过来,那是他们发薪的日子。”

“不能和他们好好谈谈吗?”

菲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你的脸,你牙痛般哼哼了一声。

“政府的主意,无处狂想的石头不然会端端正正击中——,算了,反正他们向我们扔石头已经成了一件正确的事。”

“怎么会有这样的政府。”

“他们已经够有所作为的了。”

“什么?”

“你已经见识过了。”

你脸上汪出一层专注但可能未意识到自己所了解了什么的笑容。

山后面,一轮耀眼的月亮亲近着、感悟着,强劲着、信手拈来的拨开外围那圈冻僵了的林柘,轻轻飘飘的风首先沙沙地掠过,戏弄着混着伏草味的叶之呼吸。不过青绿,三丈高的树杈上新长的点点嫩枝,愉快地掩起笑脸去完成被冻醒的使命,它们荡漾进河中,春暖花开之际,为下游人民盛上冰雪消融的秋芳。北边旷野吹起了深沉苍凉的号角,无礼地撼动着经仲夏舞者包含着和煦慵懒渲染的大地,天空中的云朵姗姗走过将所有的寒冷徜徉于金黄的天地时,只剩墙角的枯草瑟瑟发抖,逐渐凋零在万里晴空下的一片新明亮中。

人群从来时的路上散去,踩着结满雾凇的雪树银花,呼出的气体凝集在了脱离花体只剩与泥土相映成趣的花骨朵上。

你仍感觉到脖子上的汗毛直竖,紧抠进被褥里可能触疼她皮肤的指甲迟迟不肯放松,前几秒恍如幻境的勇敢,蚕咬着你的心,完全吞噬了你妈妈教你的,出门在外不要失礼。

她慢慢地、体面地拍拍你因紧张而益发不自然鼓成条棱的歪歪脸颊,嘴里浮出灵芒的音谣。

逝孤宵

崎宁簇

流转繁星

周遭的天光

梦越在黑暗脚步的树中

倾满的酒杯不可对碰起舞

那是美梦给的失望出真知

知道后的真相

眼睛总是张的太酷烈

不让我睡去

去深深地嗅上一朵

开在沉默的夜

群星中间,可否倾听着闪闪耀眼的歌

记起风雪以静卧的姿态,弯曲成白霜

安息在天空之重

一如爱,峰顶落红一片

她的眼睛眺望那静谧的光辉,仿佛从袅袅上升的云端,沁纳出悠长低徊的晨曦。

是雨,是夜

共享彼此的连绵不绝

抒息住了被借用的温柔

高高抛离叶的双翼

在山峦高处拍打海浪的悄声碎语

蜡烛摇掷着沾着野花花粉如丝如华的萤火,和着隐藏自己倚香偎暖黑暗的音符,飞舞进你的耳朵,让你紧绷的面孔充满敬意,也让终于记起礼遇在外的你不禁一缩。

该她紧抓你不放了。

屋里,视野如海上看到的陆地渐渐开阔,素朴的被子被慷慨的月光印透里面油腻的棉绒,各种颜色倒影在荒芜的大理石地板中,竟鬼鬼祟祟成小小的静场,乐曲从死气沉沉、谜一般黑的不和谐中闪闪发光。不修边幅疯狂生长的月亮圈进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你的——宛若她分久必合的眼睑的——拇指与食指。窗外,悬灯又结彩的栅栏废缀瓣语,绵绵细雨渗进皮肤,万物生灵陶醉在这片沉甸甸的空气中,轻飘飘失去了重量。

“太阳身披着浮云,听不到我们唱的夜歌,唱的夜夜对抗触目惊心的歌”

邻屋致以足以歌声嘹亮着的,宽敞的安逸。

……

尽管如此,她仍乐此不疲响应善意谎言的号召。

残存在昂首挺立中的骄傲下,壬子的头发上结出了蓝青、闪呦呦的图块,一丁点白天降落的尘埃,犹如黯澹在深海中的波光。

凌晨一点十分,苟踏出门。

一个女孩,剪得极短的头发,脸上带到的气氛幽静,穿的很素,独自坐在上一节车厢里。

苟还来不及聊些什么,对方问道。

“是来要气球的吗?”

“不,谢谢。”

苟拿鼻子嗅嗅,“其他人呢?”

“都被领着去吧台拿气球了,现在可能正往里灌特制的花露水呢。”

“花露水?”

女孩放缓坐姿,微微倾着头。

“剪碎的鲜花瓣,混及去汁的林客、寒附火、王梨,酒精中浸染,赋薄荷静置。”

“有用吗?”除此之外,苟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怎么会知道,大部分材料听都没听说过。”

苟飞快看了女孩一眼。

“是吗。”

凌晨一点四十,人群散尽,重回薄雾月下的沉寂将车厢团团围住。

苟回来坐下,守在对面的怖徕选择跟着人群前进。

松退在人群的他将展示“现在故作严肃实在没有自知之明。”

他注意到了箱画,深浅不一的金色描绘了收割中的农田,光秃秃的褐色丛林布满七转八弯的道路,成群河鱼跳过淡绿底色,并入乳白色的一澜蓝天。

壬子正将箱子搬出,只有拼在一起才能让心中的狼狈纤尘不染。

“画的是咱家农场。”

上下底壁不由自主地碰撞,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拼进栩栩如生的阳光中。

盘桓在木箱的颜料未干,每当链轴开始晃动车体,小小的壬子也在整间农场之中摇摆,至少苟觉得在田间播种两眼总是红红的小人,很像此刻双颊沾满蓝水的壬子。

他从裤兜里拿出纸,幸好十有九次挂在上面的裤线没有出现。壬子只是拿纸巾一头擦了擦鼻子尖,取一点沉默的绛紫色闪电,点亮了层层叠叠的纸峦。

宴火回绝后的连连道谢如鼓点节律般打击苟越感不自在的脑袋,他默然观望,重塑着此前吹开虫茧送出里面流臻异彩的微风,人们的声音时强时弱,但从不间断,上方空气散发着咄咄逼人的热量,伟大且絮凝才显高贵的五彩神水天上翻卷,在那些并不存在的优越中抖擞出无限幸福,一位嗓子堪比喷泉后花园的小百灵迈着方步,唱出跟倏忽而来的风兜圈子的歌时,星光追月,人群膝行腾跳,围圈开始跳舞,锦带带着婀娜多姿的身姿洒下最心跳不已的一刻,光与影的匆匆变化在舞动的享受中开始凑趣,气氛显得融洽而和谐,除了壬子脸庞中冷冰冰的成熟光芒跌郁进微启的嘴唇,让人群交换眼神,互相安慰外,再无宏大的冷场。

一点不冲动,一点不怅然若失,想起什么的他努力调动四肢,左手嗒嗒敲在座椅的铁护手上,恍惚如昨日的记忆抵在脑门,感受着思维凉凉的温柔,坠下腰,冷汗兼梨子汁渐渐湿透了靠在座椅的衣裳。

“你不舒服?”壬子询问。

“有点,刚才着凉了。”

苟假意微笑,省去了斩钉截铁的气势。

“铺上,快点。”

壬子解开即使被水球砸中也一直束在腰上的格子衣,利落地抖掉上面水点的同时,发现自己的脸很容易绷起来,并投以少罗嗦的眼神。

“我就不了……”

“相信我,犹豫也没用,最好听她的话,不然会被折腾整整半个月。”

宴火的话在苟耳边响起,只有深有体会他才敢大胆发言。

苟把书包抵在腿上才拿过衣服盖在身上,顿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席卷而来,不过,苟知道这种使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的情感是什么。

不是寒冷与饥饿在煎熬他,而是坏事后的逃避将此前好心的不甘心一倾而出,他闭上眼睛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一层轻薄的衣服盖在身上,却比装满东西的书包压在肚子上还要重,左手握握右手,衣服怎么还回去又成了一个用叹息形容的问题。

“辛苦了。”

壬子的视线慢了一步,但缓缓张开的双唇喊着是苟的名字。

或许真有其事。

苟恭敬地深深垂下头,脸上不知所措的笑容若隐若现。

是我扔的你。

他真想这么说,努力开朗的说,而不是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一笑了之。

好在壬子不愉快的气氛没有延续至此,以刻岩为傲的壬子并没有在意用石头的那层冷酷来唤醒心头的沉重。

众人身体像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时,她挺直背脊,脸上的番茄青慢慢成熟。一场话题的开头就这么被提起。

……

“疼,疼,疼,好痛。”怖徕哀嚎声从人群之上传来,人们专心于让其他乘客将举起的怖徕一目了然,并没有完全在意他,在意他的人也只是不想被无意击中而略微理睬一下怖徕晃动的胳膊肘。

“这位是怖徕,火车上的第一枪就是由他打响的。”

那句话过后,不断有乘客从海角天涯冲过来掐他一下或薅他头发一把,他的声音完全完全盖不住并淹没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人们互相靠着对方身体跳起,而又和其他海浪和旋风撞在一起落入盛典的海洋,这场盛典包含着喧哗的声调以及祈祷时坚韧不拔的信仰,这种钢做的信仰之声足可以持续到人们在寒风中第一次感到瑟瑟发抖时才会安静下来,但凡事都有例外,直到——

怖徕被举着过高而头磕到了门框时,人们安静下来,围着不让开的道路瞬间开阔了许多,迟来的欢声没收住嘴,仍沉醉在欢乐时光的余韵之中。

之前还一副心旷神怡模样的怖徕,挣脱了一直被握住的手腕,看勒出的红印之前先漂移视线看了一眼手掌,正当他激动难消,带着懊悔的神情去摸摸撞疼的部位时,一股不可思议热气的呼声顿时随着知觉化为乌有,也就是刚刚过了平静的几秒钟后,人们把他放低,用力扔给了门外聚集待命的人群,鞋子声又在窄窄的过道上响起。

怖徕随着人流一间车厢涌入另一间车厢,每次灰头土脸的出来时,衣服绚烂平常无法拟,表情惊惧来时从未显。人们早已经忘记为什么要扛着他,因为他们一出门就碰上了另一拨人,相逢而喜悦的精气神一股脑冲上了头顶,他们痛快地响亮地笑着,动弹不得的怖徕仰着面庞,只知道自己是在别人身上走来走去,他厚厚的头发在一阵阵爆炸声中纷纷飞起,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那样可怜巴巴。

……

生活安办着家,正如多疮多孔的,

它自一样,只能装作敞帚自珍

却无比担心,困惑这个家比天先降落

哦,玻璃无痕,旅石途砾来雕梁画栋

叩不响的门里,告别还流连的窗外

灼热的墙上

火似雪霜,得用心融化

屋顶上的雪哪还有能力一洁如羽,砖瓦在那里摇动于一束飘泊的闪电中

街巷以阴影支撑起来的天兽般围困,大地依然饱含丰满的一穗

那里是我的王国,我的存在是此刻赤条条地淋湿星夜,你是否滞留倦意注目骤然翻飞的门牌号安寝

“别找我茬,我的耳朵刚刚听见了扫帚,直接听见的。”

“是该等一下了。”

又有来者,宴火没出声地摇摇头。

两位年龄身高相仿的中年人停在了门口,他们各自一边的肩膀探进了门里,其中一个人手还压着上衣被风鼓吹起来的部分,加上他弓着背,这些动作使他看起来像极了在做谈不上难看的鞠躬。

他旁边的那个穿着巴西雨林蛙纹衬领毛衫和时尚阔绰裤,身材有些发福的人按着门框拱了进来,又回头用亲切慈祥的目光望着他的同伴,看着那个胳膊被狠狠挤了一下后又被拱飞出去的同伴。

“快进来呀,安羽斯士,你怎么做事一向拖泥带水的呀。”

他的同伴毫无怨言地稳了一下,也进了门。

灯光照在来客唇上的笑意,滑溜溜地丧失了泊在遍体凉意中敛容屏气的能力。

“看来,这种情况得需要一些妥善的清理。”安羽斯士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四周,一只手转着衣服下角一颗掉了纽扣帽的扣芯,一只手马上将一尘不染的下巴托起,假装抓那把千万个侦探身上长过和用过的胡子。他会故意这么做,是因为接下来他要沉稳地问一句“方便打扰一下吗,这里发生了什么?”

“别跟墙壁过不去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一群在异常兴奋下还能守规矩的娃儿们刚涌过去。”

“我当然记得。”

“那太好不过了,省的我帮你回忆一下了。”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安羽斯士的腰。

“免了,洛斯伯贾,你只字不提的话我会万分感谢。”

“哎,遇到这种事先别灰心,在有限的空间寻找东西,理所应当早晚会映入眼帘。”

安羽斯士脸上应和着他同伴不慌不忙的样子出现焦躁神情。

“等你鞋子被踩掉了的。”

他满怀戒心地将鼻子下的胡子抽动。

这一举动让洛斯伯贾像接到密令一样点点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何止呀,你忘了说都踩掉。”

“如你所说没错。”

安羽斯士佯装随意的意味地回了他一句,便随意安置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当务之急是找到你说的扫帚,现在你可以打听了。”

壬子抱着有朋自远方来的心态首先朝来者面带笑容,安羽斯士首先注意到她的笑,可你来我往的交际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便又转过身继续和洛斯伯贾的谈话。

“方便再打扰一下吗,歌声从哪来,为什么又停了呢?”

洛斯伯贾露出憨态的笑容说罢与安羽斯士四目相对。

听出对安羽斯士打趣的宴火虽是轻笑,但看见壬子的目光移向自己急忙把笑意藏进心底。

见没人说话,洛斯伯贾便拍打着安羽斯士的后背将他推到三人面前。

“我这位朋友也喜欢唱歌,对歌曲的热爱常常胜过他自己本身,如果有一段乡间小调从窗外哼起,更是让他不居生命危险夺窗而走吧。刚才—”

“喂。”

安羽斯士却是一副不觉得是怎么好的一段回忆笑笑,随后抱着家常话的心情轻描淡写地拆穿谎言。

“不用在意他,他只是对你们唱的某句歌词非常感兴趣,并希望你们能重新唱一遍,这方面更不要在意。而跳车那回事,视情况而定,如果响起的是熄灯号,会是有这样的打算。”

“到了那时候,请务必告诉我。”

“不了,逃亡中的旅人同伴我会另请高明的。”

在洛斯伯贾举高双手投降后,壬子露出同情的笑容看向他。

“你为何这么在意歌词。”

“得解释一下,鄙人并不像这位仁兄说的那样,多么在意歌词,我只是隐约听见了隐藏在歌词里的某些透漏出的决心。”

“什么呢?”

“鄙人不才,没记在心里,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唱出那样的歌曲,说明此时歌手心情不太好哦,我可不敢现在寻找话题向她搭腔呀。”

“这样啊……也是啊……”

壬子不再追问,当然有其原因。

“从刻岩农场运来的?”

安羽斯士自己一个人溜达到了箱子前,苦大仇深的脸得不到一丝舒展,看上去并不像因为欣赏箱子上的画而停下脚步。

“对哦,一路过来,确实还没见过专厢呢?”

洛斯伯贾也被吸引到了箱子前,他粗沃的大拇指将发现的细节指给安羽斯士。

“看呀,他们还特意装饰了箱子,让表面的木刺插进手里也不会吓到小朋友了,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喜欢的果子。”

“肯定会有的。”

壬子不希望任何人对农场感到失望,便伸出手,想接住奄奄一息的夕阳。

“比泉果也有的?”

比泉果,听着闻所未闻的名字,宴火抹了抹鼻子。

“啊,那种果子现在还没到成熟期呢。”

“方便说一下生的果子是什么味道吗?下一次有幸碰到,我想尝试尝食新鲜‘食物’的大脑就不会那么干了。”

“很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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