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很多事情需要荟萃(2 / 2)

宴火向下俯视,脸火辣辣地烫。住在继母家里,是他的快乐,是他的无奈。

外面灰蒙蒙的,马上转为黑暗。

“然而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结束这一切了。”壬子看向窗户,挑战似的向自己扬起下巴,发现宴火同样在看她。“倒时你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回看长长的道路,我们会庆祝其中的艰辛,你一定会参与其中,却为踩在浸泡过雨水的草地上而为内心筑起一道墙开开合合。”

宴火怀疑地皱起眉头。

“你不想我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外吧。我们流着同一种血脉。”

“倒时你想去哪就去哪,只要别跟我们在一起。”

壬子黯然起身,继续走了下去。

下次想好再来,盘子都比你靠着住。

……

“没什么,她需要静一静。”

苟在壬子离开车厢后以争辩口气说道。

“不止她,我们都要。”

宴火站的笔直,纹丝不动。

“那边那个最小的箱子,是我亲手做的,姐说过永远不会用它。”

“看着很好,挺实用的,不用实在可惜了。”

“它确实派上了用场,我多希望我也能。”宴火目光柔顺的同夜晚独立出去的那层薄雾,干净的深不可测。

“直到今天,我仍然像一个无可救药的胆小——”

夜色渐浓,没有时间思考、紧张、害怕,耳畔无数野马奔腾,地下水从脸颊沸跃,门被轰然撞开又合上。

带着诡异的沉默,一个人的身体已转过去一半。

一位青年,厚厚头发肿胀得仿佛一层层树叶堆积而起,红嫩脸颊有一小痕伤疤,嘴角两侧都凝成了旋。

“你是谁。”

宴火挡在了他和箱子中间。

“嘘!小点声。”

他的鼻子紧紧贴在门窗上,偷览着外面的一切。

“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天晚上,当我踏出冒险的第一步时,我就知道,唯有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任何语言都不能形容我的激动。”

新车厢中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看见眼前无价的宝物,这足以勇士燃尽白丝守护的玉帛,是恶龙歌颂的宝山。当太阳从波光之东升起,光看宝藏影子就知道拥有者价值连城、富可敌国,哦,再来看看宝座。”

与前几个相比,现在得到的相形见绌。更有一个喜忧参半的真相,现在得到的才是他真正的宝座。

“好极了。”他嘴唇周到挪动。“怖徕,奇光之名,是你们召唤了我?”

“据我所知不是。”

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苟听的清清楚楚。

很自然的,怖徕微微点头,不看人地向后方伸出手,手掌却独自上下晃动。

没人上前握手。

怖徕不解地回过头,古怪地扬起眉毛。

“嘿,别这样,大伙儿,你们不想让我先跟这列火车握手吧。”

“哦吼,对不起了,让你久等了,”宴火略微尬笑了一下,抿着嘴唇大踏步走上去,“你不是本地人对吗?”

“看。”怖徕缩回手,拉开外套拉链,露出了里面的半袖图案,木头眼镜如爪子样抓向褐色的马头。

“才马队。”

宴火不予理会,发现他突然收手后转为点头致意。从队标到粉丝,果然叫你们木马队不是平白无故的。

“你说你叫怖徕,是姓怖吗?”

“开什么玩笑,”怖徕咧嘴一笑,盘腿坐在了地板上,“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宴火努力回忆起什么可疑的细节,今天的他失望于一无所获。

“营地不会立刻让我们用名字各自称呼,如果正确,他们会支持我们自己做决定,让我们可以另外取一个在营地期间伴随我们的名字。正有工作人员沿着车厢收集名字。”

“收集名字?这工作听上去不怎么轻松呀。”

宴火抱起胳膊,不再为自己的手晾在空中耿耿于怀,焦点与紧绷绷的脑袋转向名字,但是,他没有时间把所有名字都想一遍。

“那是,人们在下定决心干事前,脚步声时常戛然而止。我改名前还有许多人连自己想不想改名都没弄清楚,而交上名字的又太愿意把目光停留于名字本身,会让我觉得他们有意透漏出的闪光点稍纵即逝,所以可以说我是第一个想好名字的人。”

“他们走到哪了?”

苟无声无息地将膝盖跪在座椅上,可能有人来过,问壬子就清楚了,不过不能光明正大地问。

“哦,不清楚,我早就不清楚了,本来我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等下去只是希望会出现协妥的契机。”

怖徕拍拍自己的裤子,潇洒而小心地坐在了苟让开的座位上。这时苟才看见怖徕一头被什么颜料弄得分不清颜色的头发。

你到底在等什么?莫名的不安在苟的心中朝四面摇晃。

“几位同车旅客需要一点帮助,一些对起名方面的独到见解,他需要某个人可以教她如何做到浮想联翩、天花乱坠。所以我暂停下来,自告奋勇加入他们的计划。”

怖徕从兜里掏出一打宣传册,大方地将它分给苟和宴火。宴火此时也坐到了座位上。

宴火接过后顿时面无表情,看着怖徕不自然的表情赶忙抚平自己胳膊上那层新起的鸡皮旮瘩。

“竟然是你,是你偷的?”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重新折好的纸,苟跟着也不再碰入营指南。

“知道我听见人们管你叫什么吗?流动杂志车的飞贼。你应该不知道,那钱可是用来捐给窝洞铺的,看来你真是天真地把无价当成无价了。”

“被抓的可是我,谈何飞贼。而且初来乍到,我哪知道要收费呀,它就好端端地停在那,没有人看管,没有提示语,只有一片阴影,我要去管未来该何去何从吗?况且我也尽力弥补了我当时冲动的过失。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想听听我的经历吗?”

“嗯。”

事情就这么凑巧,宴火本不想卷入个人的纷争,可几分钟前的窒闷实在让他想不出该如何做到安逸。

“没人明说,其实不用想也明白,一丁点的劳动是不足以偿还债务的,领班们也应该让我用实际行动证明,而非顺从于营规,执意让我继续扫一遍我一遍又一遍扫过的地板。”

“所以说,此时你不应该着急挤压地上的泥垢,随带回想一下你的‘风光岁月’解解闷吗?”

宴火那对和他的姐姐一样的褐色眼珠打量了怖徕一会儿,淡淡地指出。

怖徕耸了耸肩,没有立即回答,但是在微笑,想着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多亏一位乘客把他的眼镜掉在地上,好让我的扫帚不合时宜的出现在那。他穿着松垮的大衣,趴在地上瞅底座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感到欢愉,视线根本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半米,或许我在等失败的他给我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又或许我是故意想看他的笑话,那种感觉就像小孩忍不住不笑一样,以至于想把一切都置身度外。”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宴火丈量着怖徕垂在面前的头发,听不出语气的声音从嘴里传出。

“我也够讨厌我自己的了,可要不是接下来发生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我保证我会带着两倍的真诚道歉。”

怖徕低下脑袋,为羞愧为棘手低声说。

“只是抬头擦擦眼角兴奋的眼泪,再低头一看,趴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我自己,即使衣角已经看起来脏的与破布无异,也在不停用衣角反复擦拭着地面,而轻轻上下浮动的地面,出现了风起水涌的波纹,涟漪四散而开,淅沥沥沥沥,胜过灿烂星辰,倒影下的月光化成花朵,落于水面时,如羽毛般轻盈透亮,我沉吟这种舞姿如石子般痛击我的眼睛,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自得其乐的笑颜时,我开始后悔,照理说,这应该会让我更加沮丧,可半睡半醒就在一刹那间结束,快得我感觉它就在大门后等着甩脱旧梦的我。身体忽冷忽热,出神的表情依旧挂在脸上,突然我就左手拿着眼镜站在了那位乘客身前,耳边也是,听着他感谢的话语递过眼镜。领班们谁都没有看见此前之幕,谁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趴在地上的,当然也没能看见如镜子般透明的地面下面那乘客的黑眼珠,他们一致试图安慰我,除了相信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其余的都是我的大脑制造的幻觉。后来我就离开了。”怖徕一口气说完后喘着粗气,但在其他人说话前又抓紧抢先说道。

“听起来可能像疯子在胡言乱语,企图骗取你们的信任。”

苟和宴火交换眼神,后者往常一样无声地笑着。

“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你们相信我。”

怖徕向前俯身,停下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维持着。

“也许你是对的。”

苟若有所思地弹弹自己单薄的外衣,想起苛德临别时说过的话。

‘除了魔法,那里应有尽有。’

看来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宴火顿了顿,像在找话说,“有时,钥匙能打开各种各样的锁,仅仅取决于它的样子千奇百怪。如果你找到了那扇门,没有任何吸引力的你没有立刻被赶出来,说明不是你硬闯进去的,而是他们邀请你进去的。”

“钥匙……钥匙吗?”怖徕翻遍自己的口袋,上衣口袋内绣了一个大大的字母。

“不用着急,既然他们主动给你了,何时何地,你都会拿着他们给你的钥匙。当务之急是解决门的问题。”

“好的。门,我要想想,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无数嫌疑门。啊,这种事谁会晓得呀,一想到有无数门一开一合围着我转圈脑子就疼,你们能陪我一起找吗?”

宴火皱起眉头,仿佛忙着记起什么。

“你为什么想着回到一个靠演出来恢复思想的世界呢?其他人想闪人还来不及呢?”

怖徕急迫地想抓住他们将信将疑的的信任。

“出来时,有那么一阵功夫,我忘了我要干什么了,世界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不知怎的,我确信应该是把什么留在了那个世界,是我把生命中所有的不对劲丢在那了,我很害怕,很迷茫,唯恐我的生活只剩现实了。”

低头看着手上扎着扫把上的木刺,答应吧

心脏愣愣地滑过喉咙,答应吧

苍蝇耳边嘶嘶地说,答应吧

在呼喊的间隙,宴火沉默许久才开口。

“我们可以陪你一起找。”

“我们之间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不能放下你不管,但我们没法百分百保证能帮你找到。”

“能帮忙我就很感谢了。”

奇迹并未离我远去,他们并不打算袖手旁观。

“只为它,你付出了惨重代价。”

其实苟也把话说给自己,早知道不是包厢为何还要千里奔波。

怖徕甩掉其他念头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接受快忘掉有第三个人的事实了。

“当时就你一个人受到惩罚了?”

看着其他两人,怖徕面色凝重,捍卫自己的话语卡在喉咙间,最后终于说道,“我应得的。他们没有资格与我共患难。”

“他们之后逃跑了对吧,把你当枪使之后只有你一个愿意知错就改。看,谁是懦夫一目了然。”

尽管是直截了当地讲明,苟仍旧想法设法把话中的无情变得柔和。

“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宴火非常随便但带着赞同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苟,“你能从那些人身上指望什么呢?不管他们多有才,无疑属于让我们不堪忍受的那群人……”

怖徕听了一会儿,也许还担心了一会,但那是在采名者来之前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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