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快走,快走(1 / 2)

呜—呜—,由远及近的鸣笛声提示着火车将至,现在是时候准备告别了。

“去了那就好好玩。”

不宽不窄的站台上,年轻人激动得用力拥抱着苟,几乎要将他那干净的白色衬衫中的每一颗纽扣都融进瘦高的身躯中才肯罢休。苟先生笔直得站在他们旁边,微笑歇息在了脸上,如同责任推脱给别人一般轻松惬意。

“那里会有意思吗?”苟把视线从快要爆炸的天空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苛德。

苛德松开了苟。

“呃,我只能这么说,对荒凉的反应还是荒凉,想让阳光照在沙滩还是沙漠,完全看你个人,只能说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这么着急问这个干什么,紧张了?去了你不就知道了,反正——”

苛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朝苟,扯乱着自己的黑头发,笑了。

“反正我是不能跟你比的,怎么说呢,我这个暑假倒是挺没意思的,爸爸还让我在你回来之前打扫你的卧室,早上才刚弄乱的,哎,既然我这么煞费苦心,你可不能反悔呀。”

“清楚明白。”苟向苛德连同自己宣告道。

鲜红的光辉已经被几条白丝条般无一丝杂质的云朵覆盖,留下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盼望。苟用手指从前往后梳理了一下头发,使自己摆脱之前的烦热,放松下来。

但盼望的心情是怎么也留不住的,放松的时间不长,太阳慢慢地透过云霞,隐去了人们脸上的笑容。

苟随知觉无聊地摆动着脑袋,他还没缓过刚才那阵舒服劲,但不愿挪步遨游的他只好跟其他不愿去往树荫的人一样,接受新鲜送达的热气了。

呜—呜,鸣笛声越来越近了,可阳光不可能再毒了,苟低迷着将目光注视到警戒线上,除了让时间撑起在影子中做窝的侧面像外,渐渐用鼻翼和眼皮品析意义的脑海在思考中越陷越深,他点着头沉思着。

一个静默不响的奇迹发生了,在所有活跃着心跳的事物中,灵魂在苟的身后浮现延伸。

一间教室,早上中午坐,在夜里坐

我席地而坐,像被发现的秘密

世界之高,水平中乘

它没有照耀时

彼时纯粹

反而

怅望一切事物的典源

没有一件衣裳擦头而过

抽回一只手

拍拍额头与常常透过我的窗户

头发如同缠结的蛛网

河畔的果园在里面熟睡其中

那里做梦内藏蓝天的树

对心中的动摇给出寸草不生的空子

两把椅子上坐着人

还有一把空无一人

我追逐着手掌的温顺

把自己坐了上去

他们俩搬着椅子主动找我交谈

几张隔着雾霭的脸

瑟瑟发抖的清晨中吱扭作响

希望没人坐着高高的椅子

希望没人单独留下

希望落下的落日不是事实

起立

我离去

希望有去有回

身后铺天盖地的是糟糟人生与出没的火焰

用不着逃命

光会照到光明的道路上

以及翻越鸟羽飘然来到的渐行渐远

我心儿砰砰跳

脚步沙沙踩

在不值一提的一天

穿其而行

海天一际的白,迎面扑来

一切又都一片空白了

苟靠在火车椅子上,约束地伸了个懒腰,清新感在他的脑袋里激荡冲刷着,他打了个哈欠,将胳膊搭在腿上,用青石般冰凉的手捂着微红的眼眶降温,脑袋里回想着已忘了一大半的梦。

又起鸣笛声,火车向前开动。

苟活动着站起身,揉揉晃了晃发酸的肩膀,寥寥几人的车厢使他作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怪相。

“完美。”他冷冷地点点头。

这节车厢中的乘客屈指可数。

不远处的座位上一位阿姨正滔滔不绝着拉着她旁边长者的手唠着家常,她们看上去像已经认识好久了一样,但两人的交集只是帮忙把行李放上行李架上而已。不过几分钟,二位淹没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左边靠窗的位置上,跟苟同龄的年轻人趁着火车还没开出市区,打开视频聊天跟他的家人报一声平安,同时再三提醒他的妈妈要按时吃药,然后在一片顺境中关上手机,眺望远方。

神色上惊慌失措的大叔步履蹒跚地拎着大包小包从另一个车厢赶来,当他着急忙慌地放好行李坐稳后,才将手中的纸巾展开,擦了擦满脑袋的汗,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呼吸,用惊魂未定的语气赞美了几句自己的运气。

“我可能在不知不觉中遇到过同样去夏令营的人们。”苟放低声音轻轻说。

他默默地重新坐下,看着无意间摆在桌上的物品,之前用的那把梳子旁,放着一架摄像机,苟不知道是谁在他匆忙上车时给他带上的,但他大概猜到了。

当他把这些东西重新拿下来,从桌子传递给背包时,火车加速了,在轨道上发出比之前在车外听到的要沉重的多的咣当声。

苟又打了个哈欠,将一张褶皱地紧巴巴的纸费劲地从背包的一个暗格里掏了出来,第一次开始在读广告上做下无用功。

苟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车窗外,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晨珠透露出云朵的优美精巧,轻轻的吱嘎声和摩擦声下,一闪而过的行人微微一笑,扑面而来的庄重、镇静、莫测高深,使车内干巴巴的空气重新变得清新从容,苟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广告送进背包中,撑着下巴全神贯注于外面的景色…

当脖子的酸痛感一阵一阵来袭时,苟扭过头,开始闭目养神,在接下来的十多个小时的车程里他要开始主动减少与陌生人接触的可能性。他在等待被动。

……

不知何时,在座旅客不绝于耳的声音在苟的耳朵中悄然消寂,不再有伺机介入的阳光使沉睡的眼皮耷拉下来,余光里再也不会填充进晃动的行李与身躯。

静谧的车厢里,如岁月悠久的马车,无人问津。

“有时候,孤独凝结着渴望,真挺耐人寻味的。”苟拉开窗帘,窗外黑的能藏起凶神恶煞的恶鬼。“该到终点站了吧。”

好像是为了回应苟,几声响呜呜的鸣笛起势,火车减速慢行中,最终发着不悦的声音停在了站台。

“终点站吗?也没几个人呀。”

苟全副武装,扒着门缝向外张望。

“这哪是。”一句呼哧带喘的女声从楼梯下方的某处传来。说话者好像在搬什么东西,她突然降下重心咬紧牙补充道,“马上到,最后一站了。”

苟呆住了,他感到了极大的不适应,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回答声的沙哑沉重而累,还是因为自己不谨慎造成天大的误会从而让外人看到了自己过人的愚蠢而越发窘迫。

他重新坐下,胳膊搭在窗户上,装作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耳朵却竖起来聆听着一切能使自己反客为主的机会。

步调很慢,却在台阶上踏出踩得很实的脚步声,像在为讲述一个古老又深奥的传说埋下伏笔。

也有跟着随身听哼着如意畅快的音乐的咕嘟声,她的心情一定放松的在大放光彩,即使从事再繁忙的工作也并非难事。

一股沁人心脾,田园湿润泥土才散发的雨后清新从车厢地板上扎根而起,一个女孩叠着比她自己脸还高的箱子正往里走来,在苟闭着眼睛追踪声音时,将箱子放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嘿,听什么呢你?”

苟睁开眼,一个姑娘双手叉着腰,靠在桌子前,一头乌黑的直发柔顺地垂在腰前,在褐色皮肤的映衬下泛着健康光泽。她身上那件褐色主调的格子衣,对她来说甚为过大,衣领处有上了年头而赶上时间发黄的轨迹,衣袖卷到了小臂以上,厚重的像救生圈一样固定在两条胳膊窝处,衣服下角简单的打了个结,露出里面浅绿色的衬衫。

“我闻到了花香,是一种非同寻常的花。”苟向女孩解释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时为自己加上一项罪行—坏人的谎言。

“开花时,它们会散发出绚丽的色彩,火树银花,大红大紫,每一缕丝线都如同翩翩飞舞的蝴蝶,每一抹笑容都如同新月般绚丽多彩,为了它许久开出的美,我情愿下车等下去。”

“是吗?”女孩像被吸引一样露出全神贯注的神情。

“就这些了,我跟它也只有一面之缘,我只想对你说,洁果花长在这个地方,简直是一大幸事。”

苟呲着牙,像推荐商品一样露出大拇指。“相信我。”

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的他将牢牢记住现在的自己。

女孩望着他,短短几秒,表情暗淡下来。

“不可能。脆叶福地从不开洁花,这儿偏干燥,但洁花像蘑菇一样爱着大自然的另一面,听说营地倒是有专门培育洁花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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