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抉择（2 / 2）

“于理，老夫亦是军事主官，有本地优先征召权力。”

“更于情，老夫是父母官要照顾人民，还超额提供了物资。”

郝唯仁句句说在要害，说得雷蒙只能更加握紧拳头。

“承让了。”

郝唯仁一挥手，面向在座全体预备役骑士说道：“今，老夫便代表行星政府向诸公宣告，尔等皆被列入升格者机动部队预备役，现皆回家，有意愿者便来征召处报到。”

事情的发生与转折太快，快到如同过山车般惊险刺激，快到人的大脑跟不上事件发展速度。

早上还是田舍郎，中午便登上特权阶级的阶梯，成为预备役骑士要去赴死战斗。

还未从演讲的激情中走出，又被行星总长、亚圣、岳山书院大祭酒给拦下来，得到回头的机会，得到不用离开家庭的的机会。

古月忘记是怎么回到的宿舍，身体好像是瘫软在地上，被天上的那些仙女架着回来的。

在被架着的古月没有动作，但在天上俯视广场却能更加清晰的看清每个人的表情。

广场中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哀愁！是愤怒！是喜悦！

是对未来的哀愁！是对亚圣决定的愤怒！是能够名正言顺逃离服役的喜悦！

所有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反应，少部分也有如古月这般，被冲击的失去反应。

成为预备役的兴奋，见到大人物的双倍激动，到最后得到回头机会的冷却，这一切如同过山车般的走向，让他的大脑暂时失能，一直瘫软在床上，直到月亮透过窗户撒入宿舍。

“终端，给我娘拨号。”

“滴——滴！”

“喂喂，是崽崽吗？怎么不开灯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古月的精神恢复了一些。

母亲正在曾经带大自己的旅行舰上吃饭，一个胡萝卜丝炒肉一个藕片，这个便是母亲的晚餐。

复杂的感情让古月的鼻子一酸，但很快便止住了，他挤出笑容对母亲说道：“娘，我今天成为预备役骑士了，等这几天档案调到本地验证完，你就搬去家属大院住吧。”

“也别去打什么工了，我的补贴够用了，别累着自己了。”

“真的啊！”终端那头母亲高兴的叫了起来“我的儿子就是最棒的，我从不怀疑你。”

“但我工作习惯了，停下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会变成废人，要不我去直播读书吧，又不累人。”

......

絮絮叨叨的谈了许久，仿佛母子要将剩下一生的话也讲完，待到挂断终端，古月终于忍不住泪水，哗啦啦的往下落。

得知被征召的错愕、与家人分离的惆怅、可能面对死亡的恐惧、伟大使命的觉悟，重重思绪充斥在一起，但他无人可以宣泄，曾经作为支柱的母亲此刻也已两鬓斑白。

‘不能告诉娘真相，自己不能让她担心。’

或许是母子连心，在古月痛哭的此刻，远在另一方的母亲也不由得流下了一丝泪水。

“诶，这孩子。”

也没有将菜再热一下，母亲就是这么就着冷了的饭菜吃完，然后一个人端着去洗碗，一旁的两只猫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孤单，纷纷上前蹭着主人的腿。

“主人，饭菜已经为您热好，请问现在就餐吗？”宿舍管家适时的出现为古月拿出准备好的饭菜。

看着热气腾腾的水煮花猪肉与小炒牛肉，古月不知怎的吃不下一口，然后躺回了床上拿起僵硬的行军粮咬了起来。

‘母亲省吃俭用供给我，我能顶天立地的为她撑起这片天吗...’

思绪伴随着风吹到天际，吹到无穷尽的宇宙，而古月也似乎是看透了什么，咬完最后一口行军粮便下定了决心。

而在另一头的城市中，观月正接完孩子们回家，却看见屋内灯火通明，饭菜的香味从其中传来。

“难道...！？”

难以抑制心中的强烈幻想，观月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两个孩子亦紧跟在她身后奔向家的方向。

推开门，只见那个去服役的爱人，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做菜，家里摆满了礼物，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蛋糕。

“哇！是我之前就想要的礼物！”

“还有我的动力背包！”

孩子们的注意力一进门便被礼物吸引了，只有他们的母亲知道，他们差一点永远见不到父亲，她也差一点永远失去挚爱。

“白...白、白海！”

观月再也抑制不住冲动，冲上前拥抱爱人，生怕这是她的臆想，太思念、太爱而产生的幻象。

“唔，观月。”

专心做菜的白海并没有发现观月的回家，直到观月将他拥抱。

感受着妻子的泪水浸湿背部，白海温柔的笑了笑，捧起妻子的脸吻了下去。

“别怕，我回来了。”

人生百态各有选择，谁也说不得谁高贵、谁低贱。

如果人人都能有奉献的觉悟，那便也不会有人称他们为逆行者了。

此刻，站在训练基地过道的古月，便是这样一位逆行者。

而在他对面的，则是他的老师——马库斯。

“为什么回来。”

面对恩师的质问，古月不知道如何回答才不会伤到他的心，但他必须回来。

“白天的警示，不是无的放矢，邪教的威胁一日存在，我的家人便一日受其威胁。”

“如果每个人都选择逃避，那么每个人都将受到威胁。”

“我现在有选择的时候不去消灭他们，那么等到我没有选择的时候，我拿什么保护家人。”

白天下发的动力甲并没有被收走，此刻正闪烁着光芒，如同拥有呼吸一般，有节奏的闪烁着。

“我会把你打醒，然后将你送回你妈的身边。”

“这个世界，有我们守护就足够了。”

“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学生，再去赴死。”

说着，马库斯手臂的授权器也开始闪烁，各式复杂的符文开始显现在他的身边。

两人光芒的差距如同手电筒之于探照灯，但相同的，是同样坚毅的决心。

——我要将他打倒！贯彻我的意志！

“光铸1，武装！”

“光铸教导型，武装！”

瞬间完成武装的二人如同战车般撞到了一起，巨大的冲击力将地板都震碎，古月与马库斯二人双双掐住对方的手臂，想要以摔跤的形式制服对方。

而如今穿着动力甲的战斗，又岂会如同平时的对抗。

古月的光铸1通体黑色没有装备很多复杂的设备，背部一个推进器，双腿各一个助力增幅器，双手两个可拆卸滑轨还未安装武器。

马库斯的光铸教导型则是白色的，背部有一个合金棍，关键时候可以变成束缚绳，他的推进部位在双腿，两门小型火箭能提供巨大的动力，而双手亦是未装载武器的滑轨。

仿佛透过头盔看见了对方的双眼，同样坚定的决心带来同样的战术，古月与马库斯同时发力想要将对方摔倒在地。

意识到无法扳倒对方后，古月马上去抓马库斯的腰部，同时双腿助力增幅器发力，伴随着腰部带动全身力量，竟成功通过技巧将马库斯拨动。

“成功了！”

还未等古月高兴半秒，马库斯便做出了应对之策。

“别小看我了啊！小子！”

顺势往后一躺，马库斯开动双腿的火箭带着古月冲破墙壁，由于马库斯的光铸教导型推进反应比古月更快、更强、更劲，等到古月启动背部背包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天空中。

“角力结束！”

“小子！二阶段！”

“空斗！拿出你的本事来！”

“可恶！”左右摇晃躲避着马库斯的攻击，可是拥有双推进系统的光铸教导型，比起光铸1更加灵活，再加上马库斯空中战斗经验更加丰富，古月被打的根本还不了手。

“在哪？在哪？感应器根本跟不上！”

马库斯如同苍鹰戏耍麻雀，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将古月的装甲很快打出破绽。

虽然没动用热武器，但马库斯巨大的动能，通过合金棍砸在古月身上，让他根本无法调整姿态进行有效反击。

“只能预判了！”

完全无法跟上马库斯节奏，古月只好寄希望于马库斯的攻击规律，从而提前反击。

一次次的打击不断摧毁着古月的装甲，但也同时更进一步的逼迫他激发自己的潜力，将平时学习与训练掌握的力量，发挥在此刻的战斗之中。

“左？不对！我现在头朝下！”

冷不丁马库斯继续抽来一棍子。

“右！不对！我现在面朝天！”

猝不及防再被砸的换了方位。

“上！”

在心中计算好预判位置后，古月加大推力，向现在自己感知的上方冲去。

“好小子！”

见到古月与自己的攻击轨迹一致，便知道他要舍身攻击自己了，但马库斯又岂会如他所愿。

“看招！”

改砸为戳，马库斯这一击避开了古月的头部而戳向他的肩膀，双方相向的冲击力直接戳碎了古月的肩甲。

‘就，就到此为止了吗？’

坠落中的古月看着天空中矗立的马库斯，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神的使者般圣洁。

‘刚刚自己的舍身攻击，不过是打飞了马库斯老师的棍子。’

想到这里，古月内心不甘的哼了一声。

‘真的，不服啊。’

“轰！”

古月的坠落伴随着冲天的泥土，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坑。

马库斯此时缓缓下落，他看着自己非常喜欢的这个学生，再一次劝道：“放弃吧，你不可能成功的。”

听到马库斯的话，古月并没有觉得这是在嘲讽他，这不过是个客观事实而已，自己如此这般弱小的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月笑着笑着，笑哭了。

“老师，我必须撑起家里的天，我必须回应那些在我身上的期盼。”

“我不想看着我娘劳累了一辈子，还不能休息。”

马库斯理解自己这个学生，但他也有他的坚持，于是换了个方法劝道：“我可以为你家提供帮助，我保证。作为高阶正骑士，我拥有的资源足够分配你一块养活一家人的土地与资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马库斯的话，古月狂笑不已，似是在笑自己的无能，似是在笑马库斯的误解，直到笑到古月本已快碎裂的身体更加疼痛，但这股疼痛让古月更加疯癫的狂笑。

一无所有的人无论什么样的抱负，所有的努力皆会被他人以财物计算。

“老师，我很尊重您，也非常感谢您为我提供的帮助。”

“我们家是宇宙流民，我从小便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那时的我只知道跟着母亲，来往穿梭于各个星区为人当会计求生活。”

“曾经流民的我，只知道为了活下去而努力，而在训练基地，我学习到了有比生存更伟大的事业！”

“人之所以区别于禽兽而伟大之处！”

“老师，我想靠自己站起来，我想作为人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你懂吗！”

“这个机会就在我眼前！我要去抓住他！我一定要抓住他！”

说话间，马库斯已经来到了古月的身边，本以为浑身都碎裂了的古月不存在反抗能力了，可是在古月的狂笑中，马库斯竟感到了一股威胁。

古月猛地暴起，抱住马库斯便再次开启动力背包，不过这一次，是要抱着马库斯犁地。

“古月！你疯了！现在放手接受治疗你还有救！”

“放手！放手！”

古月的冲撞一直持续到撞倒了钟楼才停下，然而尘埃散去显露的，却是一个五六米高的载人装甲——‘制裁2型载人装甲’！

是马库斯在接触到钟楼前，提前解除了动力装甲脱离古月的擒抱，然后再召唤的载人装甲，用时不过半秒但也已经将马库斯的背部擦的血淋淋了。

“你小子。”

看着怀中的古月，马斯克无奈的笑了笑。

“不会是抱着死在我手里，然后让我去照顾你家人的打算吧”

古月自然是回复不了马库斯了，而马库斯看着周围赶来的同事们，亦无奈的就这么坐在了载人装甲上。

“马库斯，你怎么这么狼狈。”

迪尔来到马库斯身边好奇的问道。

“不用热武器，好歹他也是肉搏专业第一。”

马库斯向迪尔解释到，没人想到会有人为了这件事而拼命。

就古月的肉搏方式，平日里除了教师外，也没有其他学员愿意与之对练，所以说道肉搏专业第一，众人便反应过来是谁了。

此时雷蒙和郝唯仁一同走了过来，他们来到古月身边解除了他的装甲，查看起伤势来。

“没事，浑身碎裂，小伤而已。”

“【神圣系-圣疗】”

雷蒙随手一挥便制造了高浓度圣光，丢到古月身上后多余的圣光，便化作冲天的光束照亮了这片天地。

此时才显现出这里之前有多少人，数十位去而复返的预备役骑士们，皆在老师们考验过后重新回到了此地，但也只有古月弄出了如此大的破坏。

迷迷糊糊的古月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周围的同学与老师，一时间愣住了。

“我、我死了吗？”

听到这话的众人笑了起来，只有马库斯给了古月脑袋上一巴掌。

“混小子，我平日里教你的保命全忘了！？”

郝唯仁走到古月的面前蹲下，注视着古月的双眼，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被看的不好意思古月只得爬起来，但做到一半又因为脱力又倒下，于是便跪在地上向郝唯仁拱手行礼。

“见过亚圣。”

古月的礼仪有着各种问题，但郝唯仁毫不在意，许久他终于问出了他的疑惑：“年轻人，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缺钱我可以给你，缺地我也可以分你。”

“是什么让你一定要加入远征军。”

听到原来是问这个问题，古月反而松了一口气，洒脱的笑了，笑的很大声，要将刚刚产生的情绪一次笑光。

脑海中浮现出白天看到的众人，看到的喜怒哀乐，看到的多少人将适格者训练员的身份，当做一个捞钱的工具。

紧接着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工作人员带着母亲搬离旅行舰，搬入宽敞的适格者家属大院。

最后出现的，便是马库斯给他上的第一节课——‘何以为人’。

“世人皆为名利去，我为苦难至此来。”

“斩断七情除六欲，了结尘缘忘此生。”

“宁教此生无悔路，要至彼岸方可熄。”

“非是顽石为本性，只因苍生胜我生！”

郝唯仁暗叹道‘唉——！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

曾经也是一线战斗员的郝唯仁，年轻时又何尝没有这份豪情壮志，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被生活所蹉跎罢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郝唯仁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腾云驾雾回到了天上，不再回头看众人。

“雷蒙中将，老夫答应你的要求了。”

只听得云端传来一声苍老了许多的声音。

而马库斯等一众老师们则反思起了自己。

‘我当年，可有这份觉悟？’

‘如果当年有这份觉悟，是不是早就成为圣骑士了？’

‘如果有这份觉悟，是不是战友们便不用死了？’

但这一切古月便不再知晓了，虽然身体恢复了，但精神上的疲劳还是使得他倒地上直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