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接下来的记忆一片模糊。刘奕秋只记得辅导员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萧瑟，“抱歉。”他嘴唇翕动几下，却未能说出更多话语。

他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宿舍，如何爬到床上，甚至连是否吃过晚饭都不记得。

室友鼾声渐止。

如果时间倒流，一切重新开始，他会怎么做？刘奕秋开始无助地幻想。冲进隔壁提醒他正常人的世界观？还是让他声音小一点儿？

或许都不是。他悲哀地接受这个现实。那样只会让他更为加大声音，甚至让整栋教学楼的同学、老师都能听见他的咆哮。

不过那样也和现在并无任何差别了。熄灯前，他眼前余光已然瞥见同宿舍三位舍友脸上的神情，和平时的嬉笑怒骂不同，那是一种隐藏极深的怜悯——脸上仍挂着标准的笑容，眼珠却转向一旁，不愿、不忍直视他。

这份施舍的怜悯，明日估计就会扩散到整个专业，甚至整个院系。

刘奕秋暗暗叹了口气。或许是早已有所预料，他已提不起伤心的心绪。就这样吧，他认命地暗忖。

窗外浮起一抹鱼肚白。

压抑了一整天的睡衣潮水般席卷而来，刘奕秋不由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泳池之中，四周全是黏腻的、温热的湿滑液体。

眼皮如同被抹上强力胶水，完全无法睁开。但好在周围的声音放大了许多。

“去告别吧。”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道。不知为何，听闻这个声音，刘奕秋鼻头不由自主泛起酸意。

“孩子，我俩没本事。”另一个女子声音哽咽道，“只能让你躺在休眠舱里面。”

兴许是液体漫上脸部，刘奕秋感觉眼角微湿。

“别哭了。”男子道，“孩子又不是死了。他这是去未来，到时候肯定有法子治愈他这白血病的。”话虽如此，刘奕秋仍听得男子声音中掺杂着浓厚的鼻音。

“这真的能成吗？这实验装置不会有啥问题吧？”女子声音里满是担忧。

片刻的沉默。

“不会的，不会的。”男子嘶哑的声音满是坚毅，“孩子一定会在未来苏醒，然后在那个时代成家立业，好好活下去。”

“我再也见不着他了。”女子哭出声，压抑的哭声撕心裂肺。

刘奕秋脑子似乎分裂成两半。一半在试图拼命唤醒他，让他从睡梦中醒来；另一半仿佛被催眠，努力将他拉进梦境深处。

“孩子是去治病了。”男子声音增大，好似下定决心说服自己。“孩子是去治病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两位，”第三个声音响起。这男子声音清脆、富有活力，“时间快到了，休眠舱即将运行，还请两位随同一起离开。”

伴随着轻微的抽噎声音，磨磨蹭蹭的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越来越轻，一步一步走出他的梦境。

梦境深处传来莫大的力量，拽住刘奕秋，一同沉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