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里犹知身是客(1 / 2)

光明无暗轩,无风亦无尘。

一串文字首尾相接,在书架间往来穿梭,好似穿花蝴蝶般灵动。

一只手忽然伸来,惊得这串文字四散飞舞。

陈生躺在地上,捏着一枚“法”字举到眼前,目光却穿过字体的空隙,望向上方的虚空。

剩下的文字绕了一圈,飞回陈生的手指蹭来蹭去,打断了他的神游。

眨了眨眼睛,陈生坐起身弹飞手中字,翻开握在左手中的书册。

成群结队的文字标点从书中飞出,与之前那串文字会合,在陈生眼前翩翩起舞。

无声无息间,文字化为雾气,一幅画面从中浮出。

画面昏暗,隐约可见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挪过来,伸手推了推。

微弱的声音响起:“这哪里”

身影压低了声音:“陈墨,恁可醒咧!咱回船底下咧!这伙子海寇拿人练妖法,俺韩心思恁死咧!那么等,咱这伙子可就光~剩下俺咧!”

“安?”

“安啥安!恁睡莽涨了?六月闪咱出哩事,往后一直关了船上,到几门得七月底了……俺也记不怪逡咧!”

“啥六月?”

“隆庆十六年六月!恁真忘咧?诶呀!妖法伤魂啊!”

“妖法!?”

“恁别急,”身影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俞爷爷戚爷爷早晚来救咱!那都是天兵天将!到时候海寇会妖法也白搭……”

…………

书页翻动,又是一团文字飞出,翻滚间化为另一幅画面。

昏黄的灯光映入眼帘,一个魁梧麻衣身影和一个高瘦灰衣身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隐在灯光后的面孔模糊不清,只有交谈声清晰传来。

“这就是章广泰……哨长用过的人桩?挨了一记戮魂刃没死,命怪硬的。”

“朱爷,姓章的这次大考没过,一直要人,咋办?”

“老白,要叫章哨长,这是咱四当家封的!”

“是是是,朱爷说得对。不过,这哨长位子早晚不都是朱爷您的嘛!那……章哨长要人的事?”

“咱爷们啥时候让弟兄们吃过亏?”朱姓灰衣人抬手拍拍老白的肩膀,“这些驱口都归我管,轮不到他插手。”

话音未落,一张尖嘴猴腮的瘦脸探入灯光中,面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小子,你运道来了!明天上甲板干活,若能活到老营,爷抬举你入伙!”

…………

雾气再一次凝成画面。

晴空之下劲风吹拂,远处的辽阔海面上,一艘长约四五十米、艏艉楼低矮的四桅帆船清晰可见,桅杆上硬帆升、软帆落,以之字形轨迹逆风而行。

更远处的海面上,散布着六艘大小不同但形制相似的帆船,一样的逆风而行。

视角垂下,入眼处是手边的方形石块和系绳木桶。

交谈声从不远处的桅杆下传来,只见那朱姓灰衣人正被一个黑衣人顶牛一样拦着。

两人都把手搭在鞓带上,腰刀和手铳悬在手边。

黑衣人上身前倾,双目圆睁:“朱武功,把人交出来!”

朱武功面上仍旧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章哨长,人给出去,说不得转眼就没了。这可万万不行!”

“你一个队长,敢不听哨长的!”

“章哨长,四当家昨天可是刚讲过渠帅法旨。这些驱口要用到刀刃上,没渠帅的号令,一个也不许死。

“我管着这群驱口,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还望不要为难兄弟。

“不过章哨长放宽心,那小子有我看着,下次大考肯定还是给您当人桩!”

章哨长右手握住了刀柄:“朱武功!恁娘了个……”

…………

画面又一次变得昏暗。

一个身影缩在的船舱角落里,虚弱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好一会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陈墨……俺白搭咧……

“……俺想家起……

“……俺不想叫妖怪吃咧……

“娘!爷(yē)!”

…………

书页翻动,一幅幅画面轮番浮现后,还作一团漂浮不定的雾气,一个盘旋重新化为文字,落回空白的书页上。

起身把书脊写着《谨记》二字的书册放回书架上,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就是在老家这段时间熬夜多了点,起床后还锻炼两小时吗?明明下午都有补觉,身体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就穿越了!

还隆庆十六年!我记得明朝隆庆在位根本不满十年,这是哪个隆庆?”

瞥见不远处倚窗而立望着自己的女子,陈生眉毛一挑,“陈剑池,你一直看我干啥!”

陈生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四周剩余三个身影,“你们四个整天盯着我也没用,咱们来点实际的行不?”

说着,陈生大步走到陈剑池身旁,探手抓住她抱在怀里的入鞘长剑,拔了一下没拔动。

“这剑就是我想出来的摆设,又不能拿出去砍人,你还不如舍了剑跟我说几句话!”

陈剑池的动作丝毫不变,一双月牙儿似的双眸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半点反应也无。

“没意思,石头一样,白瞎了这幅英气中性的模样!”

没得到回应的陈生也不生气,顺着书架过道来到一张小几前,俯身瞪着桌后一身素色长裙的女子,她却始终含笑相对。

“清念,你也怪好看,不愧是我捏的脸!”

抬手拽了拽陈清念右手所执的毛笔,同样是纹丝不动,陈生不由啧了一声。

“你们四个都出现七天了!不说话就算了,你手里有笔,桌上有纸,结果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咱们能不能有点交流?

“你们在我脑子里到底是要干啥?就是来给我养眼的?”

对视了一会,陈生败下阵来:“问了也白问。”

转到一面穿衣镜前,看着镜中始终不变的人影,陈生抬手一下下的叩着镜面。

“她俩是我以前构思的角色,至少长得好看!你这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是哪来的?

“还鬓角生白、面无表情,整一个中老年版的我,整天臭着张脸给谁看!

“呸!以前咋没发现自己的脸这么烦人!”

待看到蹲在西边书架最顶层的三花猫,陈生脸上才多云转晴。

“还是小花最好!”

攀着书架把小花捞下来,陈生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挠着猫下巴。

“虽说小花你生前把家当旅馆,白天出去玩,晚上回家吃饭睡觉,最后吃了死老鼠死在邻居家的雨淋胡同里,但你死后能来这里陪我,咱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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