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4（1 / 2）

大概半个月后，佩库尼亚村外来了一队人马，约莫百来人，都穿着乌萨斯的制服。他们似乎是开车来的，把车都停在了那个废弃的移动城镇附近。起初，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聚落，直到他们派出的侦察兵发现了这里。

这队人马为首的叫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他肩膀上那闪闪发亮的四颗星星显示出他的身份，体现着他的高傲和张扬。他脖子上还带着一根项链。伊万生得粗壮高大，他把袖子卷起而露出前臂，前臂上青筋凸起，肌肉分明；而他的面部有着硬朗的线条，犹如钢铁的战车般坚实，看上去十分粗犷。约希姆先生和他交涉的时候碰到了语言问题，佩库尼亚村的人一般都说高卢语，这位大尉会一点，但不熟练，他许是没有想到这次出行还会遇到交流问题，因此他带来的人中也没有翻译。

他们就这样磕磕绊绊地交流着，那位伊万大尉时不时还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过于僵硬，也过于做作，太不自然。兴许是这位大尉平日里为了维护自己严格的一面而没少摆出一副庄重严格的脸色，让他面部肌肉更加僵化，就像是一个久坐之人站起来会感到腿软而有些不协调一样，伊万做出笑容的时候也有明显的不协调感。但这笑容也没那么简单，如果说他的其他表情是一层薄薄的、较小的木制面具，透过这面具的纹理以及根据边缘处未被遮盖的肌肉运动能够见出他的一些本性，那么这笑容就是一张厚厚的、大到足以覆盖整张脸的石刻面具，这面具上的孔洞都是有意设计的，而设计师才不在乎是否会遮住双眼，也不在乎佩戴之人呼吸是否通畅，完全就是随性而为。再说了，那些木制面具佩戴已久，早已变得与佩戴之人相适应，而这石刻面具不过是刚刚做出来的，上面的棱角无一不在刺激着谈话者的神经，提醒别人这个人居心叵测。而他那青黑色的胡茬，在非自然的笑容的扭曲之下，给人以一种下一秒他就会变得愤怒的感觉，让人有些害怕。

约希姆先生倒是没有看出来这些，他很是热情地邀请伊万大尉进村，给他介绍这里的情况。伊万看到村子内鳞次栉比的房屋，交错杂陈的街道，闻到那清新自然的空气，惊讶赞叹道：“怎么，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处聚落！就连空气中的源石颗粒我都感觉到少了不少！真好——能告诉我你们这里属于哪里吗？炎国？还是说我不知道的乌萨斯一个小城市？——真好！”看到客人高兴，约希姆先生也觉得高兴，听到伊万的赞美之后，他就更加高兴愉快了。不过约希姆先生明显不知道伊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这是什么意思，属于哪儿？”约希姆先生心里恐怕是这么想的。

伊万看到我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萨卡兹，随后他瞧见我肩膀处那一小块源石，他的表情立马就丰富起来。先是从茫然转变为愤怒，不过这不是一般的愤怒，而是夹带着厌恶的愤怒，愤怒不过是一层外衣，厌恶才是最核心的情感，就像一个讨厌虫子的人看到一群源石虫聚集徘徊在他家门口一样，会想尽办法把这些虫子赶走。伊万也是这样，我看到了他眼中深埋的厌恶，他立马就对约希姆先生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先生，请你告诉我，这里怎么会有感染者？你们难道没有把他赶出去，让他一人孤苦伶仃地流浪于荒野，然后再某一个不知名的，也许是沙地兽的一个洞穴里，伴着那令人恶心的粪便，在痛苦中死去，最后化为一地的碎片？你们就这么放心让这样一个定时炸弹生活在这里？嗯？”约希姆先生被他这些恶毒话惊到了，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伊万说这些话时，他那愤怒的外衣又转变为了一种深深的轻蔑，头微微抬起，想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却发现无论怎样都只能仰视，于是在他的脸上继而出现了另一种愤怒。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他滑稽可笑。

出奇的是，跟在一旁洛伍德却没有附和，我还以为他会趁此机会挖苦我呢。而后来我也是从恩赫那里了解到，洛伍德的父母曾经从一个路过此地的萨卡兹手里买来了一小块源石，那萨卡兹骗他们说这是加工后的，安全得很。可结果洛伍德父母想用这块源石生火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只有小洛伍德幸存下来，自那以后他就恨透了萨卡兹，也难怪他经常刁难克劳奇先生，并且从未给过克劳奇先生和我好脸色。不过，这与他本人刻薄也有一点关系。在我知道这些后，反倒觉得他没有做出其他过激的事情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还生出一点佩服之情来了。

这时，从一旁来了一位士兵，那位士兵跑到伊万身侧，悄悄地对着伊万说些什么。伊万听完之后，对约希姆先生说道：“抱歉，我还有些事情，游览就到这里吧，我很高兴。祝您愉快！”说完他便走了。傍晚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士兵。伊万向约希姆先生请求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我想让我的士兵住在你们这里。当然，不会住在村民家里面的，我们住在外面就行了。不知您是否愿意？难道说您就看着我的士兵，看着这些可爱的人露宿荒野，风吹日晒？我想他们的父母会伤心的。您愿不愿意？”约希姆先生被这一套说辞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虽然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来，也就结结巴巴地答应了。这也不怪他，毕竟他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于是伊万就和他的士兵们驻扎在村中心那个广场上了，他们把原本支起来的帐篷全部收起来，搬到广场中，围成一圈，让人难以进出。敲钟人对此骂骂咧咧。

似乎是为了打消村民们的疑惑，伊万向他们解释道，他们来这里是奉了上级的命令，前来查看这座移动城镇的状况。如果损坏状况在接受范围之内，那他们将带走其中的源石动力炉，以及其他尚能回收利用的零件。他在做这番解释的时候颇为诚恳，就好像来到这里发现这所聚落完全是意料之外，并透露出十分明显的善意。不少人还真的相信这一点。

不过克劳奇先生就完全不信任他，他对于伊万的话语嗤之以鼻。克劳奇先生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绝对不安好心，即使他身上穿的是乌萨斯军官的制服。当然，这不是说所有乌萨斯军官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至少这个叫伊万的大尉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来这里绝对有其他的想法。在荒野上，谁能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处安稳之地呢？天灾稀少，环境优良，生活相对安定，物资不算丰富却也不匮乏，这完全就是一处世外桃源！这里的人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荒野！要知道，除了移动城市的核心地块和炎国的官道，没有哪处地方是足以称之为‘安全’的。我们要早做打算。”说着，他起身走向楼上，过了一会下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这把刀只有刀柄完好，而刀身破烂。“这是我当年跋涉荒原时用的防身武器，虽然并不锋利，但足以致命，只是现在生锈了。天知道当年我从维多利亚孤身一人走到莱塔尼亚遭到了多大的磨难！没有这把刀，或许我就丧命荒野了。”克劳奇先生边说还边轻轻抚摸着那把刀。

“可是，我们要做什么？我是说，他（指伊万）看起来也不算坏。”阿莉娜夫人绞着手指，有些不安地说道。克劳奇先生的一番话让她感觉到原本的生活将要脱离她的身躯，改变她生活原本的轨迹。伊万这一群人虽然不请自来，但他们对于阿莉娜夫人来说就是陌生人，对她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可克劳奇先生是她最亲近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给她造成莫大的影响。阿莉娜夫人似乎不太愿意将现有的生活打破，即使打破之后的生活与原来区别不大，但她更喜欢过去。

“妈，在这件事上你得信爸的。我从炎国回到这里，即使是结伴而行，也需要带上武器。你看。”恩赫说着，从屋内拿出一根可伸缩棍棒，还拿出一把复合弓，展示给阿莉娜夫人。

“那……好吧。”阿莉娜夫人略带担忧地蹙起眉头，似是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