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 2)

“他们……会走到哪里去?”我好奇地问道。但伊莎没有马上回答,她走近我,将半个身子靠在我身上。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肩膀上的感染处发出阵阵灼烧感的刺痛,不过十分轻微,就像是源石虫背上的刺在轻挠一样。随即在伊莎的发梢和衣角等地方出现几朵漂浮在半空的白色火焰。这火焰跃动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无数粒子聚合在一起,混乱地飘散着;它又像一簇涌起的波浪,统一而有序。这种视觉上所带来的模糊与清晰这样一种矛盾感使这火焰变得迷离,它看上去甚至没有温度。我知道这是我的源石技艺,但我却不明白到底有何用处。明明看起来像是火焰,却什么都无法点燃。但是在这个时候,我能感觉得到,在经验世界之外的超验世界之中,这些漂浮于半空的白色火焰正从伊莎体内抽取出什么来,然后焚尽,就好像外置的免疫系统一样,将伊莎体内某些东西“剔除”出去。

“呼——!”伊莎舒了口气,随后说道:“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还真不能像这样施展我的源石技艺。”她不再靠着我,那些白色火焰也消失了。我并没有主观上选择使用我的源石技艺,但当伊莎靠过来的那一刻,我好像根据潜藏在我身体里的本能做出了反应,而这种本能是后天经过无数次练习或者锻炼所养成的习惯,深深刻在我身体的每一角落。明明是熟练到了极致,却又弄得像是没有完全掌握一样,这是记忆与身体脱轨的缘故。

伊莎的话让我很是在意,她在施展源石技艺的时候,似乎无法承受连续施法所带来的后果。之前那处未知的空间,那些人头顶上若有若无的丝线,光是做到这些伊莎就疲态尽显,不得不依靠我的源石技艺来把负面效果全部清除。当我知道这些时,我是既高兴又担心,我欣喜于我和伊莎之间有着无法分离的理由,命运化作最为坚韧的绳子将我们缠住;我又担忧伊莎不离开我只是因为我的源石技艺,而命运又把这绳子染成黄昏一般的血色。

第二天一早,佩库尼亚村的居民们就惊奇地发现那只商队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那几只驮兽都没有被带走,还是安闲自得地吃着村民提供的食物,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任由好奇的孩子去摸它们。不过大部分的村民也就只感到惊奇了,有一小部分人还对此高兴不已,因为这些人住在这里的几天吃了不知道他们多少食物。约希姆先生则是感到可惜,他才刚刚想出来一份自认为完美无缺的通商计划,可要说情绪反应最大的,恐怕还是洛伍德。我不知道洛伍德用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财力才让那商队领头(应该说,匪寇领头,谁能想到一个匪寇看起来文质彬彬呢?也许他有其他的破绽,但我接触甚少,根本没有看出来,只是凭借着直觉而感到不对劲。)松口,而且那领头的之所以会松口恐怕还是因为他们的计划准备实施了。至于他们会去到哪里,那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事了,哪怕是抛尸荒野,我也不会奇怪。

佩库尼亚村的生活又恢复了日常,可对我来说,我的生活却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变化,那就是我现在隔三差五就会去到伊莎的小屋。在这之前若是我想去找伊莎,我就一定要找一个理由,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体内一部分懦弱逃避的性格作怪,也是因为伊莎给我带来的神秘感。试想一下,一个与我们初次相见的人,却带给你一种相识多年甚至有着更深刻的情谊的感觉,实在是神秘至极。就好比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历某一个瞬间的恍惚,这恍惚将我们眼前的所有都冠上了熟悉之名,但我们却又清楚地记得我们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我们的感官在俶忽之间超越了原本的经验,而体验到无上的、短暂的似是永恒轮回一角的怪奇感受。这是如此神秘,以至于等我们反应过来之后,恍惚已过,而我们又不想忘怀那种恍惚,便尝试一头扎进时间长河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的世界,想要追寻并且牢牢握住,可又无从下手,只能任其随风而逝,无法捕捉。那晚的经历之后,隔在我与伊莎之间的,如同重重帘幕一般的神秘感终于消散些许,这些厚厚的幕帷终于被风吹起一角,让我得以窥见些许真容,而不是我不讲礼数将其掀起,这无疑拉进了我和伊莎的距离。或许在伊莎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变过。

现在,每一条路在我眼里都能够通往伊莎的小屋,所以在起因与结果之间其实只有一条路。沿途上的一切景物,一切的人又或是其他,都被囊括到巨大的网格之中来,各占其位,各有所好,特点鲜明。无论是左转之后的房屋正面,还是右转之后的花丛,都是这条路上的大大小小的锚点,都在昭示着我离伊莎越来越近。

我如此频繁地往来,自然引起了别人的关注。有一天,阿莉娜夫人问我:“阿留斯,你是认识住在西边的那位小姑娘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有时候会看见你和她走在一起。说实话,我也见过她几次,只不过不是很熟。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阿莉娜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满脸的好奇,她并不知道我与伊莎之间的关系,还只是认为我和她是出于某种机缘巧合而认识的,而且认识以后就逐渐加深往来。

这时候,恩赫插了一句嘴:“什么?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于是阿丽娜夫人把她所见所闻又说了一遍,她还询问我这能不能说,真是叫我暖心。毕竟,总有些人在知道一些与我们有关的事情后,便把这些事情看成是他们的从而可以随意处置,还将这些事情强硬地塞进他们狭窄的视野当中,并以此作出全新的见解。他们就像一块巨大的、全身布满大大小小诸多孔洞的石块,屹立在广袤无人的沙漠中,只要有一点风吹过便发出怪异的音符,然后便暗自高兴,将自己视为一件乐器,妄图将这些音符擅自分享与他人,而从不过问风的意见。

恩赫听完阿莉娜夫人所说的事情后,立马就高兴地大笑起来,激动地说道:“天哪,这听起来怎么跟爸爸以前的事有点像!”我当即就被这句话背后所隐藏起来的含义吸引了,难道说克劳奇先生以前还有什么“风流韵事”?我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车·沉默无言的克劳奇先生,用眼神示意他讲一讲这段往事。克劳奇先生十分明确地给我一个“绝对不行”的眼神,充满坚定与决绝,就像是要独自一人对抗天灾一样。这时,阿莉娜夫人又对着克劳奇先生说:“阿留斯还没有听过,你为什么不讲一讲呢?”克劳奇先生眼中的坚定被这句话瓦解得干干净净,就像是对抗天灾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不可能抗衡而心生退意。恩赫也在一旁起哄,看样子他们两人都把关注点从我身上移开。

在他们两人的软磨硬泡之下,克劳奇先生终于投降,开口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们想让我讲,那我讲就是了。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和我以前讲的是否一样,要知道,我年纪也不小了,记忆没有以前那么好。在我还在卡兹戴尔的时候,我就一直好奇为什么我们萨卡兹过往的历史寥寥无几,为什么我的大部分同族都告诉我萨卡兹有着无比的仇恨与血泪。我当时想不明白,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们——谁会相信眼中仇恨多于理智的人呢?至少我不这么认为,因此我想要自己找到这个答案,所以我离开了哪里,独身一人前往维多利亚。天啊,你们不会想到我在路上遭遇了什么……”

“等一下,让我们跳过这一段,行吗?这次你的开头又不一样,直接讲中间的事吧!”阿莉娜夫人忍不住皱眉,打断了克劳奇先生的话语。克劳奇先生无奈地挥一挥手,好像是想讲看不见的、一直在吵闹的小羽兽从身边赶走一样,随后接着说道:“好吧好吧,我在维多利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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