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术中觉醒(2 / 2)

缓慢的,半睁开了眼睛,我。

天棚的灯光很亮,无影灯,手术室吊臂,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这里是手术室……浑身的无力感,但没有任何知觉。很快,我意识到我还在手术台上,而且清醒知道,我正在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SHIT……脑海中,那的确是我的声音,骂了一句但却完全无法张开嘴巴,也动弹不得。

啊~该死!《Awake》电影里那种“术中觉醒”,居然也被我碰上了。看这多舛的命运,谁能可怜可怜我呢……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命运,还真是不愿意放过我呢……现在我该怎么办?话说,电影里男主角经历了一场清醒状态下的手术,银幕上男主角眼角流下的那一滴眼泪,十几年过去了依然让我记忆犹新。可这种事,怎么就能发生到我的身上了呢?!难道,我真的也要像男猪脚一样,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胸膛被切开,心脏被刀割来割去么……

眼前的两三个手术医生,一边说笑,一边干着什么。隔着一扇巨大的玻璃,手术室隔壁的房间,也有几个医生还是护士——哪来的饭香味,他们是在吃饭么?医生们做手术的时候还能吃饭?拜托……我还在手术台上,这么重要的心脏手术,拜托认真一点,先别吃饭……现在是几点了?哦……我大概11点钟进的手术室,麻醉我以后,他们什么都没干就先吃饭了?

等等,我的胸腔是不是已经被切开了——据说,是要用电锯切开我胸前的肋骨,然后将肋骨向两边翻过去,然后心脏就会自然的“花苞一样”挺现在医生面前。我的腿是不是也被切开了——因为心脏搭桥需要将右腿的一条大隐静脉基本上整个摘下来,修整出心脏能用的几段血管,重新缝合在心脏血管不通畅的部位“桥接”一下——这就是心脏搭桥这个手术名称的由来。普通人正常搭3条血管就可以,术前检查的时候发现我的心脏和常人又有些不同,需要4条血管——真是个心眼不太够用的人啊……

一阵肉香飘进鼻孔里——大夫们在这么血腥的手术室里,吃饭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吃肉……

等等,这肉香不会是电刀什么的,灼烧血管或者皮肤什么的味道吧——这是我的肉味么?我努力向玻璃那头看过去,好像有两个医生的确正在低头吃什么,瞬间,僵尸电影的镜头从脑海里闪过……

我受不了了!

手术不知道还多久,要我眼睁睁这样看下去么?现在还不知道疼,一会应该就会知道疼了吧——到时候手术刀会在我心脏上切来切去,钳子,镊子这些都会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我似乎已经听手术刀在切割我皮肉的声音,那声音从身体内部传来有一种沉闷感,让人畏惧,这种声音跟从外界听起来是完全两种感觉……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许我会死在手术台上,这毕竟是一场大型心脏手术,开胸手术——但我可能是被吓死的!我曾想过自己应该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甚至伟大的人,死亡应该是隆重的,有仪式感的,或者至少体面的……居然,要让我这么卑微的在手术台上,慢慢被吓死么……

我不知道,死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世界的经历,但是万一和别的灵魂介绍自己的时候,我该怎么说?

等等,我得告诉医生们,我醒了,无论如何!

我尝试说话,但完全发不出声音。我慌了,想动动身体,也完全动弹不了,整个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身体没有任何知觉,如同梦魇一般,鬼压床一样的感觉,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做不了。恐惧和无助瞬间弥漫了整个大脑,或者说,当我真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无法改变的时候,我脑海里迸出一丝绝望——然后,一滴泪,也从我眼角流了出来,和电影里那一幕,一模一样。

“他是不是醒了?”一个医生突然说。

“哦,是么”,另外一个医生过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仪器。

“求秋,求秋,能听见说话么?”

“我醒了!救救我!”我努力的回应她,但完全没有能力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脑海里积极的回应她。

“你要是醒了,可以眨眨眼皮,告诉我们一下”,那声音很温柔。

我才发现,我是可以眨眼的——好蠢啊,我都能睁开眼睛了,这个眼皮肯定是能眨的!现在,要是给我一张摩斯密码表,我甚至可以和医生无障碍交流了——我马上努力眨了眨眼皮。

“你手能动么?小手指可以动一下。”

哦!小手指似乎真的可以动,虽然没那么灵活,我依然努力的动了两下……

“赶快给他来一针……”我看不到的角度位置上,一个医生下了指令。

于是\u00ad——这是我整个手术过程中,听到大夫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当然,术后我依然活着。

后来和很多大夫与护士聊过这段经历,慢慢清楚了一些这方面的原理,我蛮幸运的。因为心脏手术全麻麻醉时间长的话,很容易出现各种不可预料的结果。一些人做完心脏手术后,就“糊涂了”,“变傻了”,甚至家人都不认识了,或者出现失忆什么的情况,我倒是都没发生。记得,一个同事在做全麻手术之后,醒过来以后,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思考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发生了什么。而我在术中觉醒,术后转运ICU的时候都第一时间恢复了头脑的清醒,甚至还因此度过了几次ICU里人为的险情。

一个大夫朋友跟我讲,我的情况还不错。麻醉剂里分:镇静、止疼、肌肉松弛等几种关键成分。我的情况下,至少止疼剂和肌肉松弛剂都还在作用。而如果,镇静剂和止疼剂都没给足,肌肉松弛剂给足了,那就有罪受了。想想都可怕,人醒着——疼的死去活来的,但是却不能说话,不能动——太可怕了。从那以后,我每次手术和麻醉师搞好关系,聊天,告诉她们我有术中觉醒的经历,让她们稍微“多照顾”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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