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入梦（十七）17（2 / 2）

有时画师会问他：“你每天看这些琐碎的事情，不会感到烦吗？”

安德坚定的摇摇头：“不会啊。”

画师：“我会。”

安德：“原来你还会烦啊，我一直以为你和木头没什么两样呢。”

画师：“……”

这天画师独自回去休息，安德便精力充沛地继续跟着母亲。

但今天与往日不同，他感觉母亲的状态好像大不如前了，但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有疲劳期很正常，安德就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他看见母亲提着水桶走向小溪，然后在溪边取水，一如往常。

安德有些无聊了，打了个哈欠。

就在他打哈欠的功夫，母亲突然直直倒了下去，水桶里的水染湿了地面。

“母亲！”安德赶忙跑上前去想要搀扶起她，可他的手一触碰到母亲，就会变得透明。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昏倒半小时之久，然后自己艰难地爬起来。

他本以为这只是意外，但同样的情况却在第二天重演了。

“等等，这不会是…”在他的回忆中，母亲最后倒在了庭院中，但他至今还不知道母亲的死因。

他忽然想冲过去把年少时的自己打一顿，然后对他说：“你别整天看你那些书了，快看看母亲吧，她已经快要走了啊。”

但他做不到。

母亲可能也是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不想让年少时的自己担心，于是就在半夜里偷偷起床前往附近的医馆。

那医生看着她的面色，摇了摇头。

自那天起，母亲还是每天都叫他起床，但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她会在他外出时拿起笔写下一行行的文字，然后在他归来时赶忙收起来，但他最终还是看到了那些她为他而作的诗歌。

就这样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安德看着这画面与自己记忆中的母亲临终前重叠，悲痛万分。

却无济于事。

终于，母亲倒在了庭院内，再也没有醒来。

这时画师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于是他流着泪向画师汇报进程：“有线索，我知道母亲的死因了。”

画师：“但你还是没有找到那个能看见你的灵魂。”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但在那模糊间，他好像看到了母亲的身体上闪现的荧光。

“这荧光是…”安德一把抹下自己的泪水，凑近了仔细观看。

“是灵魂。”画师淡然道。

那荧光一点点脱离她的身体，然后飘向了远方。

安德不顾一切地奔跑着，想要寻找那灵魂想要的归处。

最终，那灵魂停在了蒲公英花海的中央。

“母亲，原来你一直那里等我啊。”安德破涕为笑，感觉到不枉此生，他拍拍画师的肩，“走吧，我们该醒了。”

“不是我们该醒了，是你该睡了。”画师看着他的眼睛，“你已经死了，死在你母亲倒地的那一刻。”

安德：“那我该怎么办？”

画师：“人生总归会留有遗憾，你安心睡吧。”

“可我还没去同她说说话。”安德有些遗憾地念着，然后慢慢躺下了，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般近，这般离奇。

虽然已经死亡，但他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的不适，可能这就是梦的神奇所在了吧。

安德闭上眼睛，看见一片漆黑。

这漆黑的场景没有让他感到压抑，而是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渴望。

但他还是久久没有睡意。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看见画师坐在了他身边的草地上，眼中凝着一丝破碎的情绪。

祂说：“你要轮回转世，你要一直记得她，记得她对你的种种，记得她最后给你留下的歌谣。”

于是安德便在心中默念着母亲写下的歌谣，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有一只小狗，它顽皮又执拗，它喜欢在春日里奔跑，夏日里抓蝉，秋日踩枫叶，冬日堆雪人。

它耳朵灵动，内心纯净，它渴望着所有季节的来临，念着文绉绉的诗歌，唱着有关童话的歌谣。

我爱我的小狗，但它依旧顽皮又执拗。

昨日之音告知我，我的春日永不会再来了，可我仍然挂念我的小狗。

我可爱的小狗啊，请你不要回头，我再也不能等你回家了。

我脏兮兮的小狗啊，请你慢些奔跑，你还要停下等待春日到来，你不仅要看看花开，你还要等燕子归来。

不要害怕旅途的终点会无人接应，因为我会一直等待着你，直到灵魂的终点。

我的小狗和我，终将殊途同归。